室內(nèi)的空氣仿佛凝滯了一瞬。

燭火輕輕跳躍，將沐芷若垂眸沉思的側(cè)影拉長，投在身后的素色屏風上。

李志遠。

太尉府二公子。

她的未婚夫。

竟是想買她配方的人。

這層關(guān)系，像一張細密的網(wǎng)，猝不及防地罩了下來。

邱師兄屏息等待著，不敢打擾她的思緒。他能感覺到，老大平靜的外表下，有某種情緒正在悄然醞釀。

片刻后，沐芷若抬起頭，臉上那抹玩味并未散去，反而添了幾分冷冽。

“他倒是打得一手好算盤?！彼曇舨桓撸瑓s帶著穿透力，“市面斷貨，仿品橫行，這時候遞出橄欖枝，想用高價和分紅買斷我的心血？”

這手段，確實配得上“心思活絡(luò)”四個字。

趁著桃花顏丸聲名鵲起又一丸難求的當口，先是市面上出現(xiàn)仿品攪亂視聽，再由他這位“未婚夫”出面，提出一個看似優(yōu)渥的條件。

是想讓她覺得內(nèi)憂外患，難以支撐，最終只能選擇將配方拱手相讓，換取所謂的“安逸”和“分紅”？

“回絕他?！便遘迫粽Z氣淡漠，不帶絲毫猶豫。

邱師兄并不意外，立刻應(yīng)道：“是，屬下明白。只是……對方是通過好幾層關(guān)系遞話，態(tài)度頗為……志在必得。若直接回絕，恐怕……”

恐怕會得罪這位太尉府的李二公子。

沐芷若端起茶杯，指尖輕輕摩挲著溫熱的杯壁。

“無妨?！彼?，“就說此配方乃家傳之秘，概不外售。態(tài)度客氣些，話不必說死，留點余地便可。”

她倒要看看，這位李二公子被拒之后，還會有什么后招。

邱師兄領(lǐng)命：“屬下明白了?！?

“至于仿品……”沐芷若放下茶杯，看向邱師兄，“你查到多少？”

邱師兄神色一肅，回道：“仿品最早出現(xiàn)在城西的幾家胭脂鋪，隨后迅速蔓延。包裝模仿得有七八分像，但藥丸本身粗糙不堪，氣味也相去甚遠。購買者多是些消息不太靈通，又貪圖便宜的富家女眷。源頭還在追查，線索指向城南一個不起眼的地下藥材市場，但對方行事隱蔽，每次交易都更換地點和人手。”

“做得如此明目張膽，背后若無人撐腰，絕無可能?！便遘迫舴治龅?，“繼續(xù)查，不必打草驚蛇，摸清他們的制售鏈條和幕后主使。”

她頓了頓，補充道：“查查最近……沐府那邊，可有什么異常動靜?！?

尤其是那位好妹妹，沐芷光。

對于這位繼母帶來的妹妹，沐芷若向來沒什么好感。沐芷光那點嫉妒和不甘，幾乎是寫在臉上的。

雖然沒有證據(jù)，但直覺告訴她，這仿品之事，或許與沐府脫不了干系。

畢竟，最見不得她好的，除了宮里那位，就是府里這位了。

而沐芷光，對這位李二公子，似乎也……頗有想法。

若真是她在背后搗鬼，想借此敗壞桃花顏丸的名聲，甚至以此為籌碼，去接近那位李二公子……

沐芷若的指尖輕輕敲擊著桌面，發(fā)出清脆的聲響。

“另外，”她繼續(xù)吩咐，“放出消息去。”

邱師兄凝神細聽。

“就說，真正的桃花顏丸，每一顆都有獨特的防偽暗記，非特定手法不可辨認。市面仿品，徒有其表，非但無益，長期使用，恐有損容顏?！?

“這……”邱師兄有些遲疑，“老大，咱們的藥丸，似乎并無……”

“我說有，便有。”沐芷若打斷他，語氣平靜卻帶著不容置喙的力量，“真假之辨，關(guān)鍵在于讓人相信。你只需將消息散布出去，特別是那些已經(jīng)購買了仿品的貴婦圈子。”

制造恐慌，讓那些買了仿品的人心生疑慮，主動尋求辨別真?zhèn)蔚姆椒ā?

如此一來，仿品自會失去市場。

還能順勢引出幕后之人。

“是！屬下這就去辦！”邱師兄精神一振，老大這招釜底抽薪，著實高明。

“還有，”沐芷若像是想起了什么，“備一份厚禮，送到太尉府去。”

邱師兄一愣：“送禮？給誰？”

“自然是送給……李老太君?！便遘迫舻穆曇魩е唤z意味深長，“就說，聽聞老太君近日偶感風寒，特送上一些滋補藥材，聊表晚輩心意。”

她這位“未婚妻”，總該在未來婆家面前，刷一刷存在感。

順便，也探一探太尉府的虛實。

看看那位李二公子，在府中究竟是何地位，那位老太君，又是個什么樣的人物。

“是！”邱師兄雖然不完全明白老大的深意，但執(zhí)行命令從不打折扣。

待邱師兄領(lǐng)命退下，屋內(nèi)又恢復(fù)了寂靜。

沐芷若獨自坐在桌前，燭火映著她平靜無波的臉龐。

太尉府，李志遠，仿冒藥，沐芷光……

一張無形的網(wǎng)，似乎正從四面八方朝她收攏。

她非但沒有感到畏懼，心底反而升騰起一股久違的戰(zhàn)意。

這京城，果然是個好地方。

她輕輕轉(zhuǎn)動著指間的茶杯，杯中茶水漾起細微的漣漪。

游戲，才剛剛開始。

她很期待，接下來的對手，會如何出招。

窗外夜色漸深，只有幾顆疏星點綴在墨藍的天幕。

而這平靜的夜色下，不知有多少暗流正在洶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