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這,于人豪咬牙道:“青城派有絕學摧心掌,功夫練到深處,中者心臟裂為七八片,端的霸道狠辣。”
“然則此等霸道功夫,傷人又傷己。我等功夫不深,尚無大礙,余滄海功力深厚,自身深受其害,每隔九九八十一日,便須飲用十全護心酒,否則便心痛難忍,甚至有性命之虞。”
“這狗賊內力深厚,武功卓絕,偏偏對護心酒內一味藥材耐受不住,飲用之后,必深睡三個時辰以上。其時便摸到他身邊,他也難以察覺。”
六道目光齊齊集中在他臉上,尤以方人智和胖師弟的目光最為復雜和駭人。
你們兩個看我作甚,不識相的話,小命丟了可別來怨我。
已經到了這一步,于人豪不管不顧:“我曾經半夜和他小妾私會,不慎鬧出動靜,他就在數丈之外睡覺,竟然沒有發覺,睡得跟死豬一樣。”
“你!”
方人智憤怒地揮掌欲擊,然而他忘了自己穴道被封,行走雖然無礙,內力卻全然提不起來。
手掌一動,便感受到林震南的目光投來,方人智訕訕一笑垂下手掌,順滑改口:“你……做得好,哈哈。”
于人豪早看到了方人智的動作,越加發狠:“之后我又私會多次,逐漸摸熟了他飲酒的日期。”
他掐著指頭計算一會,眼睛一亮:“有了。兩日之后,便滿了九九八十一日,他當日必飲酒,我們只要在兩日內找到他的下落,就能殺他。”
林震南本來并無現在就跟余滄海拼命的打算,但聽于人豪這么一說,不由有些心動,同時又深深懷疑其中真假。
“先找到記認再說。”
一行人假裝若無其事地走過連通鬧市的小巷,方人智三個在巷內仔細觀看,一連三個小巷都未有所見。
出了第三個小巷,一座三層的高大酒樓映入眼簾。樓前高懸一面金字招牌,上書“回雁樓”三字,正應了王半山“萬里衡陽雁,尋常到此回”之意。
回雁樓邊也有一條小巷,胖師弟走進去幾步便眼睛一亮:“找到了。”
方人智和于人豪各懷心思地湊過去,于人豪解讀道:“是余滄海親自標記的,召集眾弟子于同福客棧相會,離這不遠。”
“看來他就住在同福客棧。”林震南心臟猛跳,一時打不定主意。
正猶豫間,回雁樓上一陣驚呼,眾人回到巷口,就見一個道人捂著胸口從樓內飛奔而出,所過之處,鮮血淅瀝滴下,如一條血紅的長蛇般,跟著那道人漸去漸遠。
林震南一家自不認識這道人,岳靈珊卻駭然道:“天松道長!”
“他是什么人?”
“泰山派掌門的師弟,武功了得,什么人竟然能傷了他?”
他們聽不清樓內動靜,石破天聽得清清楚楚,轉述道:
“應該是二樓那人傷的,他說‘這一刀竟砍他不死,泰山派的玩意倒真還有兩下子。令狐兄,這牛鼻子不死,今后你的麻煩可就多了’。”
岳靈珊一愣,笑道:“我大師兄復姓令狐,不會就是他罷。”
她自己也覺得不可能,想起林家麻煩纏身,又道:“走罷。那人能傷了天松師伯,咱們還是別在這里的好。”
眾人轉身離開,走了一會,石破天忽道:“等等,兩人要比劍,那個‘令狐兄’說他是華山弟子。”
“什么?”岳靈珊大驚,想起那人傷了天松道人,不由看了石破天一眼,似要出聲求肯。
但她隨即又想起林家惹了嵩山派,麻煩比這大十倍百倍,終于沒有說出口,只道了聲“林大哥,你們先走罷”,轉身就往回雁樓奔去。
石破天與她同行這幾日,已經有了些默契,一下就看出了她想說的話。
華山派是江湖公認的正道門派,岳靈珊又冒險示警,石破天毫不猶豫地說道:“我們也上去。”
他卻不忙走,轉頭看向爹爹媽媽和方于等人。
方人智三人乖巧得很,老老實實地跟上,林震南和妻子對望一眼,沖兒子點點頭,按劍走在最后。
回雁樓上,令狐沖正說道:“不瞞田兄,我每天出恭,坐在茅廁之中,蒼蠅飛來飛去,好生討厭,于是我便提起劍來擊刺蒼蠅。”
“初時刺之不中,久而久之,熟能生巧,漸漸悟出一套劍法來。使這套劍法之時,一直坐著出恭,豈不是有點臭氣難聞么?”
旁邊一個小尼姑聞言笑了出來,對面那人正是田伯光,聽得臉色鐵青,怒道:“令狐兄,我當你是個朋友,你出此言,未免欺人太甚。”
令狐沖笑嘻嘻道:“田兄決不可誤會,小弟決不敢將你當作是茅廁里的蒼蠅。”
小尼姑忍不住又笑了一聲,田伯光更加惱怒,抽出單刀,放在桌上,說道:“好,咱們便大家坐著,比上一比。”
此時岳靈珊奔上樓來,正好瞧見對著樓梯口的田伯光,心中不由一驚,這人正是昨日黃昏遇見的騎馬漢子,此時目露兇光,一看就是動了殺機。
背對樓梯口的男子身材修長,衣著隨意,雖然只是背影,岳靈珊卻一眼就認了出來,大聲叫道:“大師兄!”
田伯光看見岳靈珊,不由一愣,這不是昨日在山腳下遇見的美貌小妞嗎?
昨日夜探破廟,想要將她劫走一親芳澤,卻莫名其妙地撞見了三個高手。一對一的話,自己穩占上風,但對方三人齊上,各有絕招,根本招架不住。
記得那三人揚言要殺盡廟中人,自己是憑借卓絕輕功才得以逃走,這小妞武功平平,比之面前的令狐沖還差得遠,怎么可能逃得出來?
難道那七人中竟然有高手?
令狐沖聽出小師妹的聲音,一拍桌子,怒道:“走走走,我要喝點酒,會會朋友,你們總是來添亂。”
“趕緊回去,等我喝好,自然會去尋你。”
岳靈珊走了這一路,已非下山前萬事懵懂的無知少女,根本不理會令狐沖的驅趕,刷地抽出寶劍:“大師兄,我來助你。”
她本就姿容俏麗,此刻拔劍而立,更顯得英氣勃勃,分外的動人。
田伯光看得眉眼俱動,似笑非笑道:“令狐兄,我本當你是兄弟,你卻當我是蒼蠅。這位姑娘是你小師妹么?她還剛到,你又何必趕她走?”
話音未落,他忽地踢開椅子,猛地站起身來,雙眼緊緊瞪著樓梯口,仿佛見了鬼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