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翊鈞問到要點,馮保倒是來了興趣。
他倒是要聽聽小太子有什么見解。
“殿下,他們都是山西人,這有什么問題嗎?
朝堂上同年同鄉的也不少。”
朱翊鈞剛才腦子想得很遠,聞聽馮保問起,他只是搖頭,沒有回答。
其實他心里很清楚,縱容是心里多么的希望早些親政,在這個禮法時代還是得一步一步的來。
現在的他只是聽政,根本沒有參與議論的資格。
因此,他一旦開口以他的身份,別人聽他的或許不合適,不聽他的也不合適。
只要一開口,他們就有各種說辭來說他,什么祖宗成法,什么圣賢之語,什么前朝舊事等等。
總之說了也沒有什么用,反而給人落下話柄來。
說不定嚴重一些,還會有禮部上奏,彈劾太子的諸位老師們,教導無方,應加緊督促他好好學習等。
到了那時候,想要聽政估計都困難了。
馮保什么居心?
他會真的把自己放在眼里嗎?
怎么可能,他這就是想要陷害自己。
既然如此,那么我要只能用小孩子天真的身份,來作為掩蔽了,在廷議中說話那是不可能的了。
馮保既然想要問,想要得到一些陷害的機會。
自己也不好表現得少年老成了。
當即他又抬頭若有所思地看著馮保。
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樣,驚訝地大聲說道:“大伴,都是山西人應該是巧合吧,只是還有一些不對,宣大不是我朝的邊鎮,怎么消息來回這般快速呢?”
他這么大聲的和馮保說話,聲音自然也傳到了殿內。
殿內聽到了他這個話,也是頓時安靜了下來。
先前那個都御史之前疑惑的神色一掃而空,這才后知后覺起來。
聽到這話,他像是想通了什么。
為什么自己會被高拱等人甩臉色,原來問題在這。
這么一想,這王崇古倒是真有點問題了。
兵部左侍郎楊博當即也是臉色大變。
王崇古的這般操作,內閣的人都清楚,朝上的文武百官也都清楚,只有剛才有一個犯傻的都御史蒙在鼓里,被內閣給駁斥了。
這事情大家都心知肚明,只是沒有想到,有人會當著大家的面給說出來。
這些大臣們都懂,但是都不說,讓這個事情一直都很迷霧。
可是現在這位嗣君卻直接說了出來。
雖然,他只是在與馮保對話,可是他到底是即將登基的皇帝。
影響力可是非常大的。
那么他是自己看懂的,品味出來的,還是有人在后面教的呢?
這就很能說明事情了。、
而且,這樣的風聲,很快就會傳到王崇古的耳朵里,作為一個擁有絕對軍事指揮權的邊鎮總督來說。
不被朝廷信任,或者覺得朝中有人要針對于他。
那么可能會引起一連串的不良反應啊。
小太子這句話的影響可能非常深遠呢。
朱翊鈞倒是沒有想這么多,他就是想了解了解,這個話要是直接點明了,還有多少人能夠心里平靜。
也可以看看,那些人是和王崇古走在一起的。
楊博擔心的是大明的社稷安穩,他是兵部的實際一把手,對于天下的情況十分了解。
如今先帝剛剛駕崩,新帝年幼,即便是登基了也是一個類似于傀儡的存在。
天下的稅收也出現了問題,地方豪強紛紛兼并土地。
這個時候,本來就是一團亂了。
要是邊鎮的大將,還不安分,那大明可真的要亡了。
要他看的話,現在的情況,即便是知道王崇古是趁火打劫,也不能把他怎么樣,先只能安撫著,等著內部的一些事物慢慢理順了之后再行想辦法才行。
而不是在這個節骨眼,讓邊鎮和中樞互相猜忌。
現在要是繼續論下去,那么宣大是不是要論罪?
王崇古是不是要接受審問?
他本來就不是第一次這么干了,自然是不干凈的,這樣的作為下,他會不會狗急跳墻與中樞直接撕破臉呢?
到時候上演一出大明版的安史之亂?
大明的其余邊鎮現在能夠完完全全的聽從中樞的號令,也未可知。
腐朽的大明,早就有人說已經到了要改朝換代的時候了。
加之近日天狗食月,宮中流言又起,這個時候,哪里還敢再生事端來。
就是這種情況下,奈何這殿上卻出了一個意外。
這個十歲的小孩子就說出來這種話來了。
當然也不能完全指望他能夠看懂這一層的背后內涵。
楊博只恨龍椅上面的這位爺,怎么不是一個不會說話的啞巴,或者就是一個只會玩耍的蠢貨呢。
偏偏要不懂裝懂的說出這種話來。
楊博此時根本不敢讓馮保去接話。
他一個閹人內官,才不會管你什么天下大勢的。
他只在乎自己的利益,因此,在這個時候,說不定馮保的一句話,就能夠讓整個晉黨遭受滅頂之災。
甚至說出些什么煽動的話來,讓王崇古真的就直接造反了。
從此大明將再無安寧之日了。
想及此處,他立即就拜倒在地。
也不顧著什么禮儀規矩了。
也不管朱翊鈞是不是在聽政了。
這話他聽到了,作為臣子也就算是有解釋的理由和義務。
他也是大聲地回答,生怕朝中的其余人聽不到。
“殿下,宣大距離京城不過四百里,要是快馬加急,一日也能到達京城,如此也不過尋常的速度而已。”
朱翊鈞心中還是有數的。
先帝駕崩才五日,來回的信息,加上韃靼的侵邊,然后就是上奏請撥款的。
這看似合理的情節,其實背后還是有諸多的不合理,畢竟凡是都不可能這么湊巧和緊密,除非就是早有預謀和經常為之。
韃靼他們就這么聽話,他們又是怎么知道了先帝駕崩。
這消息哪怕是他們的探子,也不可能如此迅速。
加上韃靼是游牧民族,要打仗還要集合人馬,這么快的時間,就集結起來侵邊了。
怕不是里應外合呢。
但話到了這里,心里有數就是了,,也不應直接說明。
楊博出言解釋,已經是很大的一個成果了。
凡事還是慢慢地來。
于是,朱翊鈞也當即表態。
“本宮只是一時不解,這才驚擾了朝堂,實在是有所不該。
楊愛卿的回答,本宮也就明白一二了。
只是這五日功夫,能夠辦成如此多的事情,倒是有些湊巧了些。
此時姑且先揭過吧,待日后再好好的拿來推演便是。
諸卿還是繼續議事吧?!?
朱翊鈞這輕松自如的一段話,卻把楊博等人給嚇得心中一緊。
心想:嘶,這小太子好像不是那么好忽弄的啊,他還是不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