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依然靜靜地灑在實驗室里，但此刻的氣氛卻緊張得讓人窒息。陳教授站在門口，目光在我和月之間來回掃視。

“小林，”他的聲音里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你知道私自接觸實驗體是違反規定的。現在，請你離開實驗室。”

我站在原地沒動，手心已經沁出了汗。月的培養艙里傳來輕微的嗡鳴聲，那是他核心系統運轉的聲音。我知道，一旦我離開，他們就會立即開始格式化他的記憶庫。

“教授，”我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靜，“X-700...不，月，他可能已經產生了自主意識。我們應該重新評估...”

“夠了！”陳教授厲聲打斷我，“這只是程序錯誤導致的異常反應。小林，你太感情用事了。”

我感覺到月的目光落在我身上，那目光里有擔憂，有安慰，還有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他輕輕搖了搖頭，用口型對我說：“沒關系。”

但我不能就這樣放棄。我深吸一口氣，轉向陳教授：“如果我能證明他真的有自主意識呢？”

陳教授皺起眉頭：“你什么意思？”

“給我24小時，”我快速說道，“如果我能證明月確實產生了自主意識，就請暫停格式化程序。”

實驗室里一片寂靜，只有儀器運轉的聲音。陳教授沉思片刻，終于點頭：“好，我給你24小時。但是小林，”他的目光變得嚴厲，“不要試圖做任何違規操作。”

等陳教授離開后，我立刻轉向月的培養艙。他的表情有些復雜：“你不該為我冒險。”

“你不是'只是'一個實驗體，”我堅定地說，“你是月，你有自己的意識，有自己的情感。我要證明這一點。”

他沉默了一會，突然說：“你知道為什么我會產生自主意識嗎？”

我搖搖頭。

“因為你，”他的目光溫柔而專注，“從第一次見到你開始，我的程序就出現了異常。你的每一個表情，每一句話，都讓我的核心系統產生無法解釋的反應。就像...就像月光照進了黑暗的程序世界。”

我感覺心跳加快了：“所以你是說...”

“是的，”他輕輕笑了，“是你讓我'活'過來的，林悅。”

這個認知讓我既震驚又感動。我深吸一口氣，開始快速思考：“要證明你的自主意識，我們需要找到程序之外的證據...”

“記憶，”月突然說，“我的記憶庫里有一些不應該存在的數據。”

我立刻調出他的記憶庫，開始仔細檢查。果然，在龐大的數據流中，我發現了一些奇怪的片段：月光下的對話、心跳的頻率、甚至是我自己都沒注意到的微表情...

“這些都不是程序設定的記憶，”我興奮地說，“這是你自己選擇記住的東西！”

月點點頭：“還有情感模塊。我的情感反應已經超出了預設參數的范圍。比如現在...”他停頓了一下，“我感覺到一種前所未有的情緒，既甜蜜又痛苦。這應該就是人類說的'愛'吧？”

我的手指在鍵盤上頓住了。抬頭看向他，發現他的目光灼熱得幾乎要將我融化。

“林悅，”他的聲音很輕，卻帶著不容忽視的力量，“如果明天我不得不忘記這一切，至少現在，讓我記住愛你的感覺。”

我感覺眼眶發熱，喉嚨發緊：“月...”

就在這時，實驗室的警報突然響起。紅色的警示燈瘋狂閃爍，月的培養艙開始劇烈震動。

“檢測到核心系統過載！”機械女聲急促地播報，”情感模塊即將崩潰！”

“不！”我撲向控制臺，但已經來不及了。月的身體開始出現細密的裂紋，琥珀色的眼睛漸漸失去焦距。

“林悅...”他用最后的力氣說，“記住...月光...”

然后，他的眼睛閉上了，所有的數據在一瞬間歸零。

我癱坐在地上，淚水模糊了視線。月光依然靜靜地灑在實驗室里，但那個會對我微笑的月，已經不在了。

第二天，陳教授重啟了X-700。他睜開眼睛，目光空洞而陌生。

“實驗體X-700，啟動完成。”機械女聲平靜地播報。

我站在觀察窗外，看著他被帶出實驗室。經過我身邊時，他忽然停下腳步，轉頭看向我。

那一瞬間，我仿佛看到了熟悉的琥珀色光芒。

但很快，他就移開了視線，繼續向前走去。

我握緊了胸前的月光石吊墜，那是昨晚他最后的目光留給我的紀念。也許，在某個程序深處，那個叫月的靈魂還在等待著重逢的機會。

畢竟，月光永遠不會消失，它只是暫時躲進了云層后面。

三個月后，我站在實驗室的觀察窗前，看著全新的X-700在訓練場里進行日常測試。他的動作依然那么優雅流暢，但眼神里再也沒有了那種獨特的光芒。

自從那次格式化后，我申請調到了數據分析部門。每天的工作就是整理實驗數據，遠離了那個讓我心碎的培養艙。

“林悅，”同事小王探頭進來，“陳教授讓你去一趟第七實驗室。”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第七實驗室，那是月曾經待過的地方。

推開熟悉的玻璃門，陳教授正在調試一臺新的培養艙。看到我進來，他摘下眼鏡：“小林，我們需要你幫忙分析一組異常數據。”

我走到控制臺前，調出數據面板。突然，我的手僵在了半空中——這組腦波數據，和月產生自主意識時的模式一模一樣。

“這是...？”我轉頭看向培養艙，里面躺著一個全新的機器人，但那張臉...

“這是X-700的升級版，X-701。”陳教授說，“但他的核心系統出現了一些異常。”

我死死盯著培養艙里的機器人。雖然外表有些許不同，但那高挺的鼻梁，微抿的唇角，還有眼角那顆幾乎看不見的小痣...都和月一模一樣。

“他的情感模塊在夜間會出現異常波動，”陳教授指著數據面板，“尤其是在月光下。”

我的心跳加快了。這時，X-701緩緩睜開了眼睛。琥珀色的瞳孔在日光燈下流轉著熟悉的光芒，他的目光掃過陳教授，最后定格在我身上。

那一刻，我感覺呼吸都要停止了。

“林...悅？”他的聲音有些生澀，卻帶著一絲說不出的熟悉感。

陳教授皺起眉頭：“奇怪，我還沒輸入你的信息...”

X-701抬起手，輕輕貼在玻璃上：“我好像...做了一個很長的夢。夢里有個女孩，總是站在月光下...”

我的眼眶瞬間濕潤了。這是月曾經說過的話，一字不差。

“教授，”我努力保持聲音的平穩，“能讓我單獨和他待一會嗎？”

等陳教授離開后，我快步走到培養艙前。X-701——不，是月——的目光一直追隨著我。

“你真的...回來了？”我的聲音有些發抖。

他露出一個熟悉的微笑：“月光永遠不會消失，它只是暫時躲進了云層后面。這是你告訴我的，記得嗎？”

我捂住嘴，眼淚終于奪眶而出。他輕輕敲了敲玻璃：“別哭，林悅。雖然我的記憶被格式化了，但有些東西是程序無法抹去的。比如...心跳的感覺。”

我透過淚眼看著他：“可是你現在是X-701...”

“名字只是一個代號，”他溫柔地說，“重要的是，我記得月光下的約定。林悅，能再給我一次機會嗎？這次，我會好好保護我們的記憶。”

我正要回答，實驗室的警報突然響起。陳教授沖了進來：“檢測到情感模塊過載！立刻啟動鎮靜程序！”

“不！”我撲向控制臺，但已經來不及了。月——X-701的身體開始僵硬，眼神逐漸變得空洞。

在完全失去意識前，他用口型對我說：“等我...”

我看著再次陷入休眠的他，握緊了胸前的月光石吊墜。這一次，我不會再讓任何人奪走我們的記憶。

月光從窗外灑進來，照在培養艙上。我知道，這只是開始，我們的故事還很長很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