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月契》§27三千夢回(九)

她的身體，像是天上一閃而過的流星一般，在娉晞的眼前隕落。插在她后背上的無數光劍，一剎那間全部碎掉，化煙而散，消失了，可她身上血流如注的無數個窟窿，卻依然在。

“依兒——”迦梵那心痛的快要碎掉一樣，想要跑過去卻不知怎的動彈不得，竟是弦納執行羅斯威爾的命令將他定在了那里。

娉晞傻了一樣，下意識的伸手，緊緊抱住落依倒下來的身子。蒼白的臉上，這個時候卻沒有淚，死亡樣的空洞，死寂。

只是在場的人，誰都沒有想到，娉晞久久的抱著落依。突然仰天大笑，好像是她體內的另一個人格。

“呵呵……哈哈哈……一定要這樣啊！艾勒斯特尼！造成今天這一切的，都是你！你殺死我！又害死了我現在寄宿者的姐姐！你害死了骨落依！不光是骨娉晞，就是我！也要讓你們今天為她償命！你給我記著！就是我以后不能親自殺你！今天，也要你血債血償！”娉晞恐怖的笑著，眼里盡是斑斑的血淚，吸血鬼，沒有絕對純凈的淚，只有血……沿面而流。

“姐姐！他們敢殺你，我便要他們償命！在這個世上，敢傷害你的人。下場只有死路一條！”

“你到底是誰！”羅斯威爾內心驚懼的喊著，完全沒料到接下來發生的事情:

娉晞把落依輕輕放下，看著她身上無數道傷口，一個傷口，一個人，殺不完的，羅斯威爾，就從你的身上討。

……

那是一場怎樣的戰役，誰也沒想到骨娉晞那時有多么的駭人，更似白骨的銀發，滴血的雙瞳，全身暴漲的血光，巨大的恨意讓她的體內力量一瞬間暴走無法控制。血與恨的絕唱，竟是這樣，她天下之大，無處容身。

骨勒葉震驚的看著骨娉晞如今的樣子，命令梟楹和弦納聯手也要制住她。本來狂殺了那幾十個高級侍衛，骨娉晞再恐怖的力量也已經是強弩之末……拼著一死，帶著落依殺出生天，消失在白霧之中。原來在那場巨大的殺戮之后，卻是一個這樣的黃昏……

……

不知道這里是哪里。鮮血浸沒了時鐘劃過的痕跡。

一步一陷，一步一沉重，一步一心哀。抱著懷中氣若游絲的落依，娉晞一下子被抽空了力氣，整個人重重摔在了地上，落依被跌落在荒草地上。娉晞慢慢沖她爬過去，害怕的搖了搖落依的身子，不停的低喚著姐姐……

叫了好久。她沒有回應。

手探到落依的鼻下，氣若游絲，幾乎微不可探。

姐姐……你不要嚇我……你別離開我……你要是走了……我一個人活下去還有什么意義？！這個世界上，再沒有我的容身之處了……姐姐，你別離開我啊！為什么要這么對我……我根本不值得你這樣做啊！你醒過來……

娉晞的眼淚，慢慢褪去了血色，流出的淚就像是珍珠一般的晶瑩剔透，一滴滴滴落在落依的身上，雖然微不可見，可娉晞還是欣喜若狂的看見:淚水滴落的傷口，一點點的在減小面積……

這不是她在做夢！原來她變異之后，淚水居然有愈合傷口的作用！

這不是假的……真的可以！

頭一次這么開心，用手順了自己眼角的淚，小心的灑在落依的傷口上。每次只能愈合很小的一點，若流不出淚了，娉晞就拿一邊草叢里的枯樹枝狠狠的刺向自己，只要弄疼自己就能掉出眼淚來了！

過了好久，娉晞眼睛是真的越來越紅，眼淚都跟流盡了似的。不過還好，姐姐應該沒事了！

落依緩緩的睜開眼睛，好像睡了一個世紀那么久，愣愣的看著旁邊一身是血的娉晞，欣慰的沖她笑，趴在她的身邊，神情像只小貓一樣乖巧:

姐姐！你醒了！

“這里……是哪？”落依艱難的坐起身子，娉晞趕忙在后面扶著她，落依環視了一圈……

荒蕪的樹林，稀有人煙，上空隱隱聽見烏鴉的怪叫聲。秋風蕭瑟，四處奇形怪狀，四延枝杈的枯樹。連天上的云都是稀稀散散，不成形狀。甚至還會有詭異的聲音回蕩在耳邊……

這里，這里是……

落依猛地站起身來，都忘記了自己還是大傷初愈。不顧娉晞在后面擔心的喚著，拼命跑到有層層地表溝壑的地方，一雙失色如玻璃一樣的藍眸，看著遠方的一切……忽然那樣開心的笑了起來，江山失色的絕世笑顏，然后一下子體力不支的跪在地上，娉晞不知所云的上前扶住了她:姐姐？怎么了？

這里是……血族領域和人類世界的交界線！

原來娉晞誤打誤撞竟找到人類世界來了嗎？

“姐姐……到底怎么了？為什么這么高興？”

“小晞！我們暫時安全了啊！這里，這里是血族和人界西南方交界線！我們可以隱藏氣息到人類世界去！”

“什么……人類世界的交界線？真的？！”

“剛才，那個名叫弦納的血傀刺穿我肩膀的一刻……我突然想到了一個辦法，說不定成功之后就可以封住你體內變異的力量！那樣我們就真的安全了！”

“那是……什么？”

“天異。血族秘術中最強大的禁忌之力，是兩千多年前，一個力量巨大的血傀灰飛煙滅之后融進天地后產生的一種天之異象，中通媒介的力量甚至可以生白骨逆生死。那么，封印力量這樣的事也一定可以做！”落依看著對面的娉晞，那樣清美的容顏上卻只見震驚不見欣喜，小晞，找到可以救你的辦法了啊？

“姐姐！你不要命了嗎？我絕對不允許，萬一你走火入魔被天異反噬了怎么辦！你會死的！”

“沒事的，我有把握，只要我成功了，我們就是絕對安全的直到永遠，不用一天到晚擔驚受怕，過著這種顛沛流離的生活了。我在以前的魘書里看過借天異的方法，只要你相信我。”

姐姐可以的，為了小晞，什么都可以的。

因為幾百年前的那朵兩生花的綻放，就注定了我們此生永遠要互相依存的命運……

……

我們在這段路上走了很久，姐姐一直不肯放開我的手，生怕一松手我就會消失不見一樣。這樣提心吊膽，草木皆兵的日子，很快就要結束了。我們想先找一個可以讓我們暫時安頓下來的地方。不想，在靠近人類世界的一處荒郊，我們看見了一個廢棄很久的古堡，殘垣斷壁，雜草叢生，死氣沉沉。

推開門，到處是蜘蛛結的網，四處塵埃，各種物品都是殘缺不全的。我們甚至在陽臺上看見了這棟古堡的主人，雖然已經風化成了一具骷髏，白森森的骨架四散，猙獰可怖。我們并沒有多大的恐懼，和姐姐互相點頭示意后，按照人類的方式，把這具骷髏一塊塊撿起來，放到古堡外面埋掉了。回顧古堡四周，雖然是破爛了一點，但用靈力每天一點點修補，總歸是可以住的。

從那以后，在這個古堡里，一住，就是七百年的時光荏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