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撐開沉重的眼簾時，陽光猝不及防地刺入。

赫米特忍不住伸手遮擋，但那光線燦爛得不似地下城的魔法水晶所能擁有的亮度，純粹而熾熱，毫不留情地穿透指縫間的空隙。

“這是........陽光？”

赫米特猛地坐起身，長發順著肩膀滑落。

眼前的景象令她一時無法言語。

她不在地下城里。

不是任何一層，更不在收藏家的密室中，而是置身于一片開闊的草地上。

風輕撫過她的臉頰，帶來青草與野花的芬芳。

“這不可能.....”她喃喃自語，手指拂過身下柔軟的青草，感受著每一根草葉的細節和質感。

太真實了，絕非幻覺或夢境。

赫米特環顧四周，試圖尋找同伴的蹤跡。

沒有羅爾的劍、沒有萊文的法杖、沒有艾凡的弓箭，更沒有那對忠實的魔物朋友。

只有她一人，孤身一人坐在這片陌生的草地上。

就在此時，不遠處傳來歡快的笑聲和訓練武器碰撞的聲響。

赫米特循聲望去，看到一群年輕人正在草地另一側的訓練場上習武。

他們穿著統一的淺色亞麻練功服，腰間配著木劍。

“新學員們，注意你們的站姿！重心不穩，整個人都會失去平衡！”一個熟悉的聲音喊道，赫米特的心臟因此漏跳了一拍。

那是......自己的聲音，卻又不完全是、更加低沉，帶著少年特有的清朗。

是萊恩時候的自己。

赫米特顫抖著站起身，小心翼翼地向訓練場走去。

當她穿過一片灌木叢，終于看清了訓練場中央的教官時，她的雙腿幾乎無法支撐身體的重量。

那是一個十七八歲的少年，白金色馬尾束起，他手持一把木劍正在指導一群比他年幼幾歲的孩子們進行基礎的劍術訓練。

“萊恩.....”赫米特不自覺地喚出這個名字，淚水在眼眶中打轉。

那是曾經的她。

或者說，那是曾經的他。

在作為勇者降臨地下城之前，在變成圣女之前，在所有的悲劇發生之前。

少年萊恩似乎沒有注意到赫米特的存在，依然專注于訓練。

他耐心地糾正著學員們的動作，偶爾親自示范一些基礎劍式，動作流暢得如同行云流水，展現出超越年齡的熟練度。

“這不是現實.....”赫米特深吸一口氣，試圖讓自己冷靜下來。

這是某種回憶，又或者是傳送碎片打開的記憶之門。

“阿斯特，肘部再抬高一些！”少年萊恩對一個瘦小的男孩喊道，“記住，角度不對，力量就會白白浪費！”

“是！”名叫阿斯特的男孩立刻調整了姿勢。

赫米特不由自主地向前走去。

一個清脆的鈴聲打斷了訓練，學員們放下木劍，向萊恩鞠躬致謝后便歡呼著散去，只有幾個特別勤奮的還留在場地上繼續練習。萊恩收起木劍，轉身準備離開訓練場。

赫米特不由自主地跟了上去。

她跟隨著年輕的自己，穿過一片郁郁蔥蔥的果園，來到一座小巧精致的石屋前。

屋前擺放著幾盆盛開的鮮花，窗戶開著，白色的窗簾隨風輕輕飄動，如同屋子正在呼吸。

“我回來了！”萊恩推開門，熟練地將木劍掛在墻上的架子上。

“訓練結束了？”一個溫柔的女聲從屋內傳來，“正好，晚餐已經準備好了。”

一位中年女子從廚房里走出，臉上帶著慈愛的笑容。

她有著與萊恩相似的白金發，只是略帶些銀絲。

“今天教得怎么樣？那些小家伙有沒有聽話？”母親一邊問，一邊從廚房端出一鍋冒著熱氣的燉菜。

萊恩笑著接過燉菜，放在餐桌上：“他們進步很快，特別是阿斯特，雖然體格小，但非常聰明，總能找到適合自己的方式。如果能繼續這樣下去，三個月后他一定能通過初級評定。”

“你這孩子。”母親寵溺地搖搖頭，“才十八歲就開始操心教學的事情，完全不像同齡人那樣貪玩。”

“因為我有責任！”萊恩驕傲地挺起胸膛。

“說到這個，”母親的表情變得嚴肅，“村里有傳言說光明教會的使者來到了附近的城鎮，他們正在各地搜尋‘異端’。我擔心.....”

“媽媽，別擔心。”萊恩安慰道，“混沌并非光明的對立面，它只是代表著不同的可能性。而且，現在四神之間的休戰協議還在生效，他們不能直接干涉對方的追隨者。”

“我只是擔心你。自從你成為混沌的學徒，有些人的眼光就變了。”母親嘆了口氣，憂慮依然揮之不去“不管怎樣，小心一點總沒錯。”

萊恩握住母親的手：“我保證會小心，不會讓你擔心的。”

赫米特忍不住向前一步，卻不小心踢到了地上的雜物，屋內的萊恩瞬間朝著這個方向看了過來，那雙眼睛....落在了赫米特的身上。

該死的？

他能看見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