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2點,媽媽依舊躺在床上不起來,我悄悄過去看她,她側身躺著刷手機。她昨天估計失眠了。她把睡眠看得很重要,長期帶著電子手表睡覺,監(jiān)測每天淺睡眠和深睡眠的時間。
前天三舅給我來電了。媽媽有四兄弟姐妹,媽媽排行老三。三舅二十多年前移民美國定居,移民前在廣州定居。他是那個年代的佼佼者,少數(shù)考上大學的人才之一。媽媽考上中專,最后嫁了個沒多少文化的爸爸,并靠爸爸脫離了幼稚園老師的工作,在公安局派出所尋求了一份醫(yī)師的工作。
三舅給我來電時我在看專業(yè)的書籍。
三舅:你在干什么?
我:看點東西羅。赫赫,我?guī)е┰S尷尬地笑了
三舅:你不工作,在干什么?看什么?
我:沒看什么呀,赫赫,為什么要這么問的?(我不應該問為什么的,我沒忍住)
三舅:不為什么呀,你不工作總要找點東西做吧。
我:呃~~哦~~
三舅:你在做網絡的東西嗎?
我:沒有呀,什么網絡的東西?
三舅:你不做點東西不很悶嗎?
我:那么你要做到什么都不做都很難的,是嗎?
三舅:那你不去醫(yī)院工作,也要找點東西做做吧。
我:有道理有道理。
三舅:對呀,現(xiàn)在網絡那么發(fā)達,隨便找點東西做就行啦。
我尷尬地笑了幾下。
我和他之間沉默了一會。我忍不住說到:你給我電話就是說這些事情?
三舅說:沒有,我給你媽媽電話沒有接呢。
我便讓三舅和媽媽通上電話。
我對于工作的話題十分敏感,也對于現(xiàn)在不工作的狀態(tài)十分自卑,我非常清楚自己的感受,我在后面幾天冥想時常幻想與三舅的再次對話,我心里不停咒罵著他,把他當成是我的敵人,我心里嘲諷他現(xiàn)在趾高氣揚地以一副長輩的姿態(tài)教訓我,他們家不會有好果子吃,現(xiàn)在暫時的看起來比別的家庭好只是個錯覺,以后有的是他吃苦頭的時候,老天從來不會饒過任何一個人。偶爾會插進一些”你別管別人吃不吃苦頭,管好自己才最重要“的想法。我知道這是我自卑的后遺癥。每當別人觸及我心中的痛處,我便會幻想謾罵別人。
我知道別人其實根本沒有很在乎我,他們不了解我的情況,他們更像是反應機器,識別特定的人群給予特定的問答模式,他們所謂的教育是養(yǎng)成的一種習慣,很多時候并沒有攻擊,侮辱我的意思。但是我的心不夠強,容易憤怒,容易受傷。
知道是一回事,真正體驗到又是另外一回事罷。
媽媽和三舅對話完之后,我詢問媽媽和三舅對話了什么。媽媽似乎有些生悶氣,沒有和我對視,說”沒什么“。
我心中生起一股不舒服的感覺,我想罵她”不過是和自己弟弟對話,卻搞得自己難受,真是活回去了你“。但是我忍住心中的想法,走開了。
我想起了外婆和外公,他們也是一胖一瘦,媽媽和三舅也是,媽媽瘦小,三舅胖大。一個不及,一個太過。
媽媽也許對于三舅有著自卑的情緒,我能體驗得到,那種根植于黑暗的無名之物,緊緊地抓住心臟,一代又一代地傳遞下去。我看著她的樣子,很是心痛,隨之而來更多的想法和情緒,懊悔成為一個沒有工作的人,比不過三舅的后代,我應該要努力一點,這樣就能讓媽媽沒那么自卑,能在舅舅面前抬起頭來。各種想法占據(jù)我的腦袋,我的呼吸開始短促,心堵塞煩悶。這些想法循環(huán)了好久好久。久到時間耗盡,什么都沒有剩下。
我終究沒有任何行動,我放任痛苦的流轉,看著它能通往何方。我知道以前對待它的方式,我無法面對痛苦,但是刷手機,轉移注意力能讓那種難受輕一點。可是它并沒有離開,它一直在那里,它在你停下的時間敲打著你的門窗,它想要進來。真的過去好多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