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體恤，臣自是無有不應的，不知殿下接下來還有用得上臣的地方？臣雖年邁，亦愿效犬馬之力。”

蘇羨聽罷，他朝方桓輕輕點頭，便徑直走向大門。如今他尚未正式回城，儀仗隊最快也需四五日才能抵達，他大可借這時間查尋一些線索。

他接過門外小廝手中的韁繩，一躍翻至馬背上，而后轉道向城內的另一方向走去。

——

此時正值晌午，市集里人群熙熙攘攘，街道兩旁商販的吆喝聲此起彼伏，酒肆、茶樓內更是擠滿了人。

守衛這才帶著阿洛的堂兄李陽進了府門。

在院中早已耐不住的阿洛遠遠瞧著李陽，便上前迎了迎——伸手便接過李陽手中的藥箱，一邊對那個守衛連連道謝，一邊順手將李陽往姜云渺的院中帶。

沒成想，那守衛竟隨著阿洛一同進了府內，“在下得同進府內。”

“方才我家大姑娘收拾內院臥房時，不慎受了傷，這......守衛大哥也要一同進嗎？”阿洛見守衛還是疑心，便答道，“此人乃我父家堂兄，自是不會傷了自家人的。”李陽見狀也附和地點了點頭。

阿洛瞧眼前的護衛再沒說什么，也沒有了想要一同往內院的動作，便徑直將李陽帶進了內院。

阿洛二人踏進姜云渺的臥房，只見她正斜坐于圓凳上，面色有些許蒼白，雙眸微閉，右手摩挲著眼眉，而左手則懸垂于身側，手掌處系的白色絲帕被一抹殷紅浸染，順著指尖滴在地上。

阿洛見狀，也顧不得許多，將藥箱擱置后，連忙輕抬起姜云渺的手腕平放在桌上，想輕輕揭開染血的絲帕，卻發現傷口的一部分與絲帕粘連在一起。

姜云渺見阿洛不敢繼續，咬牙將絲帕快速揭開，露出了細長的傷口，血痂與傷口剝離開，疼得她臉上血色全無，倒吸了一口涼氣。

“藥箱中有干凈的布帛和白藥。”李陽一邊說著一邊從藥箱二層中抽出一屜，里邊兒盡是一些藥粉的瓷瓶。

“勞煩李郎中了。”姜云渺道。

“不敢不敢，在下只是一介學徒，稱不上郎中。”李陽從屜中拿出白瓷藥罐，揭開蓋子后將白色藥粉撒在姜云渺傷口處，而后用布帛將傷口包扎妥當。

“不是說好做個樣子么？”阿洛貼到姜云渺耳側輕聲道，“好在傷得不深。”

見她不語，阿洛便也沒繼續問下去，只是瞥見窗邊架子旁的地面上散落著花瓶的碎片，上面還沾著幾抹殷紅。

“另有一事需煩勞李郎中。”姜云渺從腰間拿出方才寫好的信紙，遞與李陽。

“在外院時阿洛便同在下說起過。”李陽從腰間掏出銀錠，面露難色，“只是這報酬......是否有些太多了？”

“李郎中是聰明人，你瞧著府外的情形便已知曉，這報酬自然不算多。安心收下便可。”

“只是需勞煩李郎中將此信件快速記下，明日出城快馬趕赴臨陽，當面告知我兄長蘇澈。”

“是。”李陽接過手信，嘴里默念著信的內容，約莫半盞茶，他便將手信重新交還給姜云渺，“在下已熟記于心，明日一早便啟程。”

姜云渺微微點頭，用右手接過信后，起身往燭臺走去，隨即將手信付之一炬，“此信的內容你知我知，除我兄長外，不可有第三人知曉。”

“阿洛，你將李郎中帶去府醫處。”

阿洛應聲點頭，李陽將藥箱收拾妥當后便跟著離開。

姜云渺見二人離去，便起身將房門關上。

她褪去身上早已染血的衣裙后將其扔進床腳的木桶中，又從衣櫥中取出另一套蜀錦制的湖藍色衣裙穿在身上。

姜云渺在鏡前重新梳妝后，她拿起茶壺微微傾斜，將茶水緩緩注入桌上的茶盞內至七分滿后拿起茶盞一飲而盡。

約莫兩刻鐘，姜云渺見阿洛回到房內，便開口詢問：“母親那邊，府醫可再有說些什么？”

“府醫驗看過藥材并無不妥后，便開了方，已經命人下去煎藥了。”

姜云渺點了點頭，拿起茶壺又在盞中續上了茶水。

阿洛小心翼翼地將地上的花瓶碎片收攏一堆，長舒了一口氣：“方才您那樣子，可把阿洛給嚇壞了，所幸傷得不深，定要找府醫尋一尋去疤的藥膏。”

“噓！”姜云渺用右手食指在嘴唇處做了個噤聲的動作，“午食過后，咱們該進宮尋一趟太后了。”

“可大姑娘，我們如何出得了府門呢？”

姜云渺起身往門外走去，瞧著外院的方向思忖道：“若是不出意外，太后會召見我。”

她始終想不明白，木匣內究竟放了什么，沈知淵又為何要將此物盜走？

午時三刻。

姜云渺用了午食后，便聽管事的說從太后宮里來了個張嬤嬤，要見她。

她稍作整理后，便帶著阿洛前往正堂。

“太后召見，請姑娘隨老奴進宮。”說話之人便是張嬤嬤——須發花白，但面容上瞧不上太多皺紋，步履也不似尋常老者般蹣跚，穩健極了，姜云渺先前在壽寧宮見過幾次，是太后宮中資歷最老的。

“勞煩張嬤嬤了。”姜云渺俯身道。

“無礙，太后娘娘念著姑娘，想見姑娘了，這才讓奴家來接姑娘。馬車已在府外候著。”

姜云渺與阿洛跟著張嬤嬤乘上在府外的馬車，張嬤嬤走在最前頭，幾個小太監引著姜云渺的馬車走在后面，徑直朝皇宮方向駛去。

約莫半刻鐘，馬車停頓了一會兒，只聽見外面的張嬤嬤與人說了些什么，馬車又再次動了起來。

阿洛拉開馬車的帷幔，朝外看了一眼：“大姑娘，咱們快到了。”

姜云渺聽言，透過帷幔往外面看了一眼，馬車停靠在一座宮門前——壽寧宮。

姜云渺被阿洛攙著下了馬車，待她站穩后，便上前微微俯身：“辛苦張嬤嬤帶路。

此刻已至未時，太后用完午食，正斜倚在憑幾上吃著茶，聽到侍女通報姜云渺到了，直了身子道：“請進來。”

姜云渺邁著步子來到了太后面前，盈盈下拜：“臣女參見祖母。”

太后捏著大襟袍服的袖口，朝著左右侍女擺了擺手：“你們下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