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府醫診治之時,恰逢沈大人進府。”見姜云渺氣急,立時下了跪,聲線開始顫抖起來。
“好了,此事也無法開罪與你,你向來膽子小,方才瞧見堂前的陣仗必定是心底一驚。”姜云渺見狀,輕嘆道,“你讓府醫將藥方寫好送至我房中便罷。”隨后擺了擺手,示意挽云先退下。
她獨自站在院中,聽著微風將樹葉吹得沙沙響,她愣了一會兒,似是想起了什么。
“阿洛你在府外是否有位父家的堂兄在藥鋪抓藥?”姜云渺轉頭看向身旁的阿洛。
阿洛撓了撓頭思索道:“確是,他在順平街東頭的藥鋪里呢。”
“你去幫我備好紙筆,送到我房中。”
“好……”阿洛直愣愣地點了點頭,她雖覺得有些奇怪,但依舊應了下來,轉身往書房方向走去,而姜云渺則獨自回了自己的院子。
約莫過了半晌阿洛拿著紙筆回到了院中。
姜云渺坐于圓桌前,她先是看了看門外,隨后對身旁的阿洛說道:“稍后府醫將藥方送來,你便從府門外守衛中差遣一人,將你堂兄喚至此處,而后我書信一封,讓你那堂兄將其速記,騎快馬將此信送至臨陽城內,親口傳達于我兄長。”
“王妃可有礙?”阿洛研墨的手停頓了下來,方才她聽挽云說起此事,心底不免有些慌張,如今定王入獄,王妃病重,定王府不知還能否存續下去,“大姑娘為何不托宗正寺的人送去?”。
“我信不過他們。”
阿洛聽罷,點了點頭,便繼續研墨。
約莫一盞茶的工夫,姜云渺停筆,吹了吹紙上的墨后,將信紙鋪平于桌面。
這時府醫也恰好寫完藥方交予她后俯身離開。
她將藥方確認無誤后,起身走到鏡臺前,從桌面上拿起一個木匣子,將其內部的夾層打開后,從里面拿一錠銀子。
“這銀子便是酬勞,請他務必親口傳達于我兄長,不可轉述他人。”姜云渺將藥方與銀子遞到阿洛面前,“出門的時候神情越焦急越好。”
阿洛點頭示意,轉身剛走到門外,卻又轉過頭來,“對了!大姑娘,方才去書房拿筆墨之時,發現那兒被宗正寺的那些人翻得極亂。”
“他們走時只拿了賬簿,可這賬簿不是在賬房嗎?為何要去書房翻找?”姜云渺若有所思,“你先差人去藥鋪將藥材帶回,我去書房看看。”
阿洛應下后轉身離開。
姜云渺快步走到書房,她環顧四周,確如阿洛所說,被翻得極亂,竟無從下腳。
屋內凳倒桌歪,原本書架上的書皆散落一地,就連木柜中的物品也被翻了出來,大大小小的木匣子也都被打開。
說是被抄家了也不為過……
“來人!”姜云渺退出書房,朝院中厲聲吼道。
從隔壁房中走出一小廝,他將房門關上后,一路小跑至姜云渺跟前,彎腰輕聲道:“大姑娘。”
“今日可有外人進過這書房?”
“應是沒有的。”那小廝撓了撓頭說道。
“算了,你下去吧。”姜云渺朝小廝擺了擺手,隨后轉身看向凌亂不堪的書房。
“這沈知淵的話,果然不可全信。”她輕嘆一聲,搖了搖頭,獨自喃喃道,隨后將散落一地的書一本本地拾起放入書架。
這些書是一本沒丟,倒是桌上一個手掌大小的木匣引起了她的注意:屋內所有木匣皆被打開,只有這個木匣是閉合的。
姜云渺伸手拿起木匣仔細端詳,是個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木匣子,甚至連個雕花都沒有,她用手指將鐵片撥開,蓋子打開后,果然不出所料,里面空空如也。
定是有人將木匣子里的東西拿走后又將其順手蓋上。
如今這木匣子里所放之物,怕是只有定王本人才知道了。
——
急匆匆從內院跑出來,剛踏出定王府大門的阿洛便被門外的守衛給攔了下來。
“王妃病重咯血,然府中藥材緊缺,望守衛大哥能行個方便,讓順平街常醫藥鋪的伙計送些藥材到府上。”守衛對著阿洛上下打量了一番,阿洛也是懂得一些人情世故的,便從腰間掏出幾兩碎銀與手中的藥方一同遞給了守衛,“一點心意,請守衛大哥們吃點茶。”
阿洛見守衛將碎銀和藥方收下往順平街放下走去后長舒了一口氣。
“篤—篤!”從順平街頭傳來一陣陣急促的馬蹄聲。
“讓開!”穿著玄色披風的男子騎著馬從人群中疾馳而過,引得街上行人紛紛避讓。
寬大的披風將男子的容貌遮掩了起來,讓人瞧不清看不明,只是疾馳之下披風被吹起,露出材質不凡的衣料,腰間系著的青白玉麒麟與一旁锃黃的令牌相互碰撞發出“叮啷”的響聲。
男子右手制住韁繩,左手將松開的披風再次往胸前掖,順勢從第二個街尾轉道進了斜陽街,最后在一座宅院門前停下——丞相府。
他翻身下馬敲門,不多時從門里頭走出一個小廝,男子將腰間的令牌掏出給小廝看了一眼,那小廝挺直的腰板兒瞬間彎了下來,拱手說道:“老爺已在正堂等候。”將男子請進門后,小廝將門外的馬也牽了進去。
小廝帶著男子繞過庭院小路,進了正堂。
正堂內一色的紅木桌椅,四角放置著盆栽,除了兩側懸掛的丹青,再沒有其余的裝飾品。
一位兩鬢斑白的老者正坐于堂中的太師椅上,而桌上早已備好了兩人用的茶盞。
那老者一見到男子,便立即上前作揖行禮:“太子殿下!”
下人們也是識趣的,見此情形紛紛退至后堂。
“方丞相,不必多禮,我一收到來信,便快馬趕回。”蘇羨上前將方桓扶至椅子上,自己則坐于一旁。
方桓不言,從袖中拿出一封早已拆開的信件,雙手遞給面前的蘇羨。
蘇羨伸手接過信,將其展開仔細閱看,越是看到后面,他的眉頭皺得越深。
他看罷,將信放在桌上,拿起一旁的茶盞一飲而盡。
“方丞相如何看待此信?”
“這信中將定王倒賣軍械的始末細節寫得詳盡,定王征戰沙場,戰功赫赫,臣與他同朝為官,相識已有數十載,自然是不信的。”方桓輕嘆一聲,搖了搖頭,繼續說道,“只是此信疑點重重,若定王真是被誣陷,怕是朝中有內鬼。”方桓刻意將最后二字的音調放低,在桌上輕敲了兩下。
“今日我先將此信帶走,僅你我二人知曉此信內容便可,切莫說與他人,避免引火燒身。”蘇羨起身,將信件塞入懷中后理了理衣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