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者眼看事情敗露，牙關一咬，奮力跺向船底凸處，船體被一股巨大的暗流撕裂。

陸青硯再次被暗流卷入水底漩渦，鼻腔突然灌進辛辣的硫磺味。當他掙扎著浮出水面，眼前的景象令呼吸停滯——百丈高的穹頂倒懸著數以千計的瓷制戽斗，這些宋代水利工程中常見的提水裝置，此刻正以精妙的角度將地下河水分流成網狀水系。

“這是...《河防通議》里記載的'瓷龍引水陣'！“他抓住巖壁凸起的瓷制榫頭，發現每個戽斗邊緣都刻著天干地支。水流經過不同戽斗時發出宮商角徵羽的音階，在溶洞中匯成《考工記》里失傳的《匠人營國》樂章。

一陣詭異的笛聲突然撕裂水聲。陸青硯潛入水下，看見三十丈外的礁石叢中，六具戴鐐銬的白骨正在操作青銅水閘。森森指骨按在閘門上的二十八宿星圖間，分明是生前被人活活澆筑在機關里充當永動的人柱！

當他游近觀察，閘門縫隙突然噴出青黑色液體。暗河水觸之即沸，竟是純度極高的猛火油。那些瓷制戽斗在高溫中漸次變紅，將整個溶洞映照得如同煉獄。陸青硯的衣袖沾到油花，火焰瞬間順著水流蔓延成火網。

千鈞一發之際，他想起父親筆記里提到的“冰胎瓷“。猛蹬巖壁沖向暗河底部，果然發現成排的素胎瓷罐——這是宋代窯工用來調節窯溫的秘器。他砸碎瓷罐，內藏的硝石遇水爆發出刺骨寒氣，硬生生在火海中撕開一條冰徑。

冰面在他腳下咯吱作響。前方出現三條岔道，分別立著三尊人面魚身的陶俑。中間陶俑手中的羅盤指針瘋狂旋轉，左側陶俑眼窩里嵌著會發光的螢石，右側陶俑口中不斷吐出細沙。陸青硯蘸取河水在冰面畫出《武經總要》里的地輿圖，發現吐沙速度與鄱陽湖潮汐完全同步。

“子午潮信，沙漏指路。“他掰斷右側陶俑的左手，沙流頓時在冰面聚成箭頭。跟著流沙指引鉆進右側水道，巖壁上的抓痕卻讓他汗毛倒豎——這是官窯監造特制的鷹嘴鋤留下的痕跡，二十年前父親失蹤時腰間就別著這樣的工具。

水道盡頭豁然開朗。一座完全由瓷構件搭建的堤壩橫亙眼前，閘門上的魚鱗狀瓷片隨著水壓變化開合，發出巨龍吐息般的轟鳴。陸青硯游近時，突然被激流卷向閘門齒輪。鋒利的瓷質齒輪咬住他衣袖的瞬間，他瞥見齒輪軸心刻著“天圣七年陸氏督造“——這正是父親生前負責的最后一項水利工程！

攀上堤壩的剎那，懷中的契丹玉韘突然發出蜂鳴。陸青硯低頭看去，玉韘表面的契丹文在水光折射下，竟在瓷閘上投射出大宋邊防駐軍圖。他猛然醒悟：這座利用暗河水力運轉的瓷閘，實則是測繪邊境地形的巨型渾儀！

黑暗中有弩箭破水而來。陸青硯翻身滾進閘機室，發現墻上掛著布滿水銹的銅牌，上面用釉下彩寫著父親最后的留言：“瓷龍吐珠處，火照夜航圖“。他顫抖著砸開銅牌后的暗格，一卷用魚膠密封的《河防密檔》跌落出來，泛黃的絹帛上畫著從景德鎮直通遼國上京的隱秘水道。

室外忽然傳來鑄鐵船錨拖動聲。透過瓷閘觀察孔，陸青硯看見十艘貨船正在裝運瓷制容器，每個容器外都裹著用于保存青銅器的蓑草。當某個容器不慎破裂，流出的不是瓷器，而是漆黑的火油——這些偽裝成青白瓷的猛火油罐，即將通過地下暗河直抵長江水師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