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在里聚大門下,劉珩雜七雜八想了很多。
當然,想的最多的,還是怎么活下去。
世道太亂了。
他才穿越過來幾天啊,身邊已經死了多少人?!
就這還沒到最亂的時候。
劉珩真心覺得,如果繼續保持現狀,他可能活不過黃巾之亂結束。
就算在黃巾之亂中僥幸活命,他所在的這一片區域,可還有聚眾十余萬、連續攻占太原河東兩郡的白波賊,還有來去如風的匈奴亂軍,還有霸占太行山、逼得當今天子只能招安的黑山軍。
他劉珩能這么幸運,一直完好無損的活下去?
劉珩自己都不信。
那么,壯大自身勢力,勢在必行。
而實力的根本核心無非兩個:人、武器。
如果昨晚劉珩有兩三百個周禮,或者有一定數量的弩、鎧甲,形勢斷然不會那般嚴峻,蚩尤里的父老子弟也不會死去那么多。
擴充捕獵隊,只是劉珩計劃的開始。
他后續還有很多想法,比如說更高頻率的操練,修建更堅固的鄔堡,打造更有殺傷力的武器,等等等等。
但是無論想做什么,都需要大量錢糧作為支撐,尤其糧食。
那么問題來了,他有多少錢財可供使用?
或者說,劉家到底有多少家產?
劉珩不知道。
他只知道,幾代積累下來,自家的確頗有積蓄,尤其自己祖父,從軍期間更是掙下了一大筆家業。
但具體積攢了多少,他確實不清楚。
這個世界上,大概只有自家祖母才能回答這個問題。
“怎么,想當家做主啦?“
聽到劉珩忽然關心起家產,祖母嘴角勾起。
劉珩知道對方在說玩笑話,也不在意:“那不能,您才是咱家的擎天之柱啊,孫兒最多就是個聽您指揮的小卒。”
“又沒說你不對,男人不就是應該當家做主的嗎?”
祖母站起身,帶著劉珩走進后宅的一間靜室。
又在一排靠墻的木架上尋出一摞竹簡,遞給劉珩。
“吶,咱家的家產都在這兒了,自己看吧。我會交代下去,以后家中錢糧隨你支取。”
“真讓我隨意取用啊?祖母不擔心我把家業敗光么?”
“我也活不了幾年了。你要真是個敗家子,等我死后一樣會把家業敗干凈,我又不能看你一輩子。反正都給你了,隨你折騰。折騰光了,就自己去宗祠跟你父親、祖父、曾祖父、高祖父請罪吧。”
“呃......”
劉珩無言以對。
“自己仔細看看,盤算一下。以后家里有什么支出進項,我都讓人知會你一聲。”
祖母也不管他,說完就自顧自離開了。
劉珩心里一暖,知道這是要慢慢把家里的財政大權轉交給自己。
既興奮又倍感壓力。
畢竟權利和義務從來都是對等的,掌握了劉家的財政大權,就得肩負起保全劉家的責任。
可亂世如麻,保全二字談何容易。
至高無上的皇帝都被人毒殺。
權傾天下的相國被手下人刺死,合族被屠。
四世三公的高門大戶,亦被滅族。
這些站在權力至高點的大人物,尚且都不能保全自身,何況劉珩區區一個亭長?
他微微搖頭,收回思緒,將注意力集中在手中竹簡上。
粗略翻看幾眼,劉珩大致明白了手中竹簡的內容——這是劉家去年的收支匯總。
他迅速打開最后一個竹簡,找到了劉家目前的財產目錄。
首先是實物財產(固定資產):
800畝良田,5畝鹽田,10畝桑田,一座最多可容納七八十人居住的四進宅院;
29個奴仆,8頭牛,2匹馬,10只羊,20頭豬,雞鴨無算;
100把環首刀,20把漢劍,50張弓,30桿長戟。
接著,就是劉家四代人積攢下來的錢糧布帛:
五銖錢,近十萬。
黃金,40斤。
布帛,1500多匹。
粟米、麥等糧食,八千石。
劉珩驚呆了。
......
實物財產暫且不說,平日里都能見到,劉珩心中有數。
但家里儲藏的錢糧布匹數量,真的嚇到他了。
五銖錢暫且不說,十萬錢雖然已經很多了,但明顯不是重點。
重點是下面幾個。
朝廷給出的官方金錢兌換比率為1:10000,也就是常說的一金萬錢,一斤黃金可以兌換五銖錢一萬。
但是傻子才會拿黃金換五銖錢。
就算真要換,至少加價兩成,才會有人出手黃金。
也就是說,劉珩家藏起來的40斤黃金,價值將近五十萬錢。
今年安邑縣的布價,大約穩定在400錢一匹,1500匹也就是60萬錢。
糧價大約百錢一石,八千石也就是80萬錢。
糧食和布匹,是這個時代的硬通貨,某種程度上可以直接當成貨幣使用。
這就意味著,劉家可以隨時支配的流動資金,大約200萬錢。
對一個鄉里間的低級豪強來說,算是一筆龐大的財富。
200萬錢,全部換成糧食的話,是兩萬石。
一個成年男子,每個月需要2石糧食作為口糧,一年需要24石。
兩萬石糧食,可以滿足800個成年男子一年所需。而800個訓練有素、手持武器的士卒,足以占領一座小城。
兩萬石糧食,足夠劉家目前的這三十幾號人,吃三十年。
這還只是家里的流動資金。
若是算上固定資產,恐怕又得翻一倍。
富裕程度,遠超劉珩之前的設想。
他有些震驚地翻出記載收支的竹簡,一邊看一邊寫寫畫畫,計算著什么,神情倒是慢慢平靜下來。
家里的收入,主要有三大塊:糧食、食鹽、布帛。
糧食自然是那八百畝良田種出來的。
河東郡土地肥沃,畝產大概在3.5石左右。800畝田,每年可以收獲2800石左右的糧食,跟佃戶五五分成,劉家可以得到1400石。除去三十稅一的田租、留種、口糧消耗、牲畜飼料、仆役門客月俸等各種各樣的消耗支出,每年可以結余100-200石不等。
食鹽出自鹽田,鹽田畝產10石左右。5畝鹽田,每年可以產出50石鹽。1石鹽大約400錢,除去百分之二十的稅、分為旁支的部分、自家食用,每年可得15000錢。
布帛則來自自家桑田。
劉家一共種了10畝桑田,每年大約可以得到80匹布帛、65斤絲綿。每匹布帛400錢,絲棉每斤大概120錢。
這10畝桑田,每年的收益約在4萬錢左右。
從經濟效益上來講,遠超種植糧食。
但可惜,朝廷對每家的桑田數量是有限制的,超額犯法。
以上是主要收入來源,支出則更為瑣碎,算賦、口賦、更賦代役錢、訾算(財產稅)、衣物、鐵器、祭祀人情往來等等等等。
其中大頭,自然是算賦、口賦、更賦代役錢、訾算(財產稅)。
之前提到過,算賦就是成年男子的人頭稅,口賦就是孩童的人頭稅。
簡單解釋一下更賦和代役錢。
本朝法律規定22歲到56歲的男子,都要服更賦。更賦包括更卒(在本郡服勞役一個月)、正卒(到中央當3天衛兵)、戍卒(到邊郡當3天戍卒)三種。
親自服役,叫踐更。
如果不愿意親自去服役,可交錢由官府雇人代為服役,叫過更。更卒是2000錢,正卒、戍卒是300錢。
對于劉家來說,還有一個重要的點,奴仆的算賦口賦加倍。
家里29個奴仆,每年光人頭稅就得5000錢。
總而言之,除去支出,劉家每年大約可以結余100多石糧食,以及折合2萬5千錢的財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