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漢朝有兩種通信方式,以馬傳為主的“驛置”,以及短途的步行傳書的“郵”。
后者的速度較慢,但業務量極大,而且非常駁雜。朝廷公文、私人信件,都可以郵送。
而“郵”這種通信方式,也很有意思,是接力運遞。
也就是所謂的“五里一郵,郵人居間,相去二里半”。
每五里設一郵,郵人在兩郵中間的兩里半處接力。
劉烈所在的“郵”,就在界亭旁邊。
“是啊,剛拿到最新的文書。”
劉烈相貌敦厚,聞言憨笑一聲,又似想起來什么,“對了,正好有份縣里發給各亭的急信。”
“縣里的急信?”
劉珩有些疑惑地接過文書,打開后一看,神色頓時變得難看起來。
旁邊的劉預見此情形,連忙問道:“兄長,發生了什么事?”
“今日凌晨,五通鄉的郭里被一伙賊匪洗劫了。里民死傷大半,整個里聚也被一把火燒了個干凈。那伙賊人大概兩三百人,縣里讓我們注意警戒。”
“郭里?”
劉預瞬間失聲。
一旁的劉烈也有些驚恐。
沒辦法,五通鄉就在東郭鄉正北方。而蚩尤里和郭里之間,也就二十多里的距離。
家門口發生這種慘事,誰不怕?
別說劉烈驚恐不安,劉珩自己都有些發憷。
劉預舔了舔發干的嘴唇,有些不解:“兩三百啊,這么一大群人,縣里沒找到他們的明確位置么?”
“公文上說他們應該是山里的山賊,對中條山非常熟悉。洗劫郭里后,就躲進山里了。”
劉珩皺眉思索片刻,感覺多想無益,“走吧,趁著天色還早,咱倆出去轉一圈,看看有沒有什么異常情況。烈叔,麻煩你將此事通知里魁。”
劉烈連連點頭,轉身離開了界亭。
......
安邑縣城和解縣城之間,有一條貫通南北的大路。
蚩尤里、界亭都在這條大路旁邊。
而這條主干道的兩側,又延伸出許多支路。
劉珩二人沿著大路向南一直走到界亭邊緣后,又左拐進入小路,走到中條山山腳下,方才停下腳步。
一路上風平浪靜,沒有絲毫異常之處。
別說賊匪,人影都沒看到一個。
二人這才松了口氣。
他們腳下的位置剛好是平原與山地的交界處。
山腳下樹木繁多,即使是冬季,仍有許多鳥兒或者其他動物活躍其中。
不多時,劉珩就瞄到了一只落在樹上的飛鳥。
他示意身側的劉預保持安靜,從背上取下硬弓,又從箭囊里抽出一支箭矢,然后緩緩彎弓搭箭。
嗖的一聲,鳥兒應聲落地。
劉珩收起硬弓,朝獵物墜落的方向走去,一邊走,一邊記著步數。
“八十步!”
剛走到獵物旁邊,劉預便驚訝地搶先開口:“兄長,你的箭術怎么變得這么厲害?”
劉珩以前的箭術比較一般,因為他喜歡刀、戟遠多于弓箭,平時也不怎么習練射藝。
別說八十步外的鳥兒,五十步的箭靶,都不能保證次次命中靶心。
“我也不清楚,可能是運氣吧。”
劉珩搖搖頭,繼續尋找下一個目標。
一次命中,真的可能只是運氣,既然要測試,就得多試幾次。
而當劉珩接連四次命中目標后,他終于意識到身體的變化,確實使得他的箭術發生了蛻變,頓時難掩心中喜悅。
畢竟,有了這門技藝,他在亂世中活下去的可能性又大了幾分。
劉預則看著地上的兩只兔子、兩只野雞,有些目瞪口呆:“一次兩次可能是運氣,難道連續四次射中獵物,還是運氣?兄長你的運氣也太好了吧。”
“......”
劉珩也不知道怎么解釋,總不能實話實說吧?
正當他想著怎么編造時,目光忽然捕捉到一條淡淡的血跡,手中動作猛地停了下來。
血跡距離他們兩三米遠,肯定不是身旁的獵物所留,那是誰留下的?
他心中一凜,輕輕拍了拍劉預的肩膀,然后指了指遠處的血跡。
見后者微微點頭,意識到問題后,劉珩把硬弓收回背上,取下腰間攜帶的環首刀,然后慢慢解開纏繞在刀上的布條。
準備妥當后,劉珩示意劉預在后方掩護,自己沿著血跡慢慢尋了上去。
片刻后,劉珩就在一個被樹枝遮掩的隱秘處,發現了血跡的源頭——一個昏迷不醒、衣衫染血的魁梧男子。
當真是魁梧。
劉珩目測此人身長應該有九尺之多。
九尺,大概后世兩米多點。
在這個年代,屬于極其高大的那種。
劉珩把硬弓交給身后的劉預,防止此人暴起,然后緊了緊手中握著的環首刀,小心翼翼靠了過去。
魁梧漢子依然毫無動靜。
如果不是隱約聽見此人的呼吸聲,劉珩都以為是個死人了。
“這人看上去,怎么感覺長得跟臨縣那個逃犯有點像啊?”
劉預探頭看了看魁梧男子的臉龐,有些驚訝地喃喃出聲。
“不是像,就是他。”
劉珩現在的記憶力很強,他非常肯定,眼前之人,就是縣里讓他們協助抓捕的那個人。
但他越看越覺得不對。
男子雖然魁梧壯碩,但面相卻不老,頂多二十出頭,不過這不重要。
重要的是,這人眉似臥蠶,臉膛通紅,整個人看上去威風凜凜。
身材魁梧,面如重棗,臥蠶眉,河東郡,逃犯。
這幾個關鍵詞在劉珩腦子里不斷盤旋,他的神情變得越來越詭異。
不會吧?
我叫劉珩,不叫劉備啊!
劉珩深吸一口氣,定了定神,問道:“那逃犯,叫什么名字?”
“姓關,名字叫......”
“關羽?”
“對,就是這個,姓關名羽,表字長生。”
劉預雙手一拍,有些興奮的確定道。
忽然,他臉色又變得有些低沉,看了眼劉珩,語氣復雜地問道:“兄長,咱們要把他關進亭里的牢獄么?”
界亭里面設有牢獄,可以暫時關押犯人。
坦白講,劉預不愿意捉拿此人。
他從心底里敬佩這種俠義之輩。
但他也知道,這么做是有風險的。
如果今天是他自己來的,想怎么做都行,反正有什么后果他自己承擔。
可惜不是。
他不能因為自己的私心,讓劉珩跟著一起承擔風險。
而且對于后者而言,只要將此人轉移到縣寺,就是大功一件。若是再花點錢,未必不能高升到縣里去。
他不能這么自私。
“關進牢里?”
劉珩掃了眼心口不一的族弟,差點沒笑出聲。
把關羽關進牢里,你在跟我開什么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