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月當空,八只猩紅的巨眼如同地獄之門上的銅釘,俯視著整片迷霧沼澤。噬界獸的軀體比山岳還要龐大,表面覆蓋著不斷蠕動的黑色鱗甲,每一片鱗甲上都浮現著扭曲的人臉。它從沉尸湖中完全站起時,方圓十里的沼澤瞬間干涸,所有水分被抽離,植被化為灰燼。
徐沐冉站在破廟窗前,雙腿不受控制地發抖。那不是普通的恐懼,而是一種源自靈魂深處的戰栗,仿佛每個細胞都在尖叫著“快逃“。十二條靈力小蛇在體內瘋狂游走,虛無之淵不受控制地擴張、收縮,像一顆劇烈跳動的心臟。
“哈哈...終于!“鬼醫的狂笑聲從身后傳來。他趁墨無殤不備,一把奪過虛空令,枯瘦的臉上滿是瘋狂之色,“噬界之力是我的了!“
墨無殤面沉如水,黑袍無風自動:“愚蠢。沒有完整的《虛空創世訣》,靠近噬界獸就是找死。“
兩人劍拔弩張,竟暫時忽略了徐沐冉。他趁機挪到莊無涯身邊,發現老者還有一絲微弱的氣息。
“前...輩...“徐沐冉聲音哽咽。莊無涯胸口的骨杖散發著詭異的綠光,不斷侵蝕著他的生命力。
莊無涯微微睜眼,嘴唇蠕動。徐沐冉俯身去聽,只捕捉到幾個斷斷續續的詞:“夜煞...心印...創造...不要...吞噬...“
說完最后一個字,莊無涯的右手突然緊緊抓住徐沐冉的手腕,一股暖流涌入。徐沐冉感到掌心多了什么東西——是一張疊成方塊的符紙!沒等他查看,莊無涯的手便垂落下去,氣息全無。
“老東西終于死了。“鬼醫陰冷的聲音從背后傳來,“小子,把莊無涯給你的東西交出來。“
徐沐冉迅速將符紙藏入袖中,轉身面對鬼醫:“他什么都沒給我。“
“撒謊!“鬼醫一揮手,三枚骨釘呼嘯而來。徐沐冉本能地抬手阻擋,卻見骨釘在距離他三尺處突然停滯,隨即被一股無形之力碾成粉末。
墨無殤緩步上前,袖中滑出一柄漆黑如墨的短劍:“沒時間了。噬界獸正在吸收方圓百里的生命力,等它完全恢復,我們都得死。“
仿佛印證他的話,破廟的墻壁突然開始腐朽,木頭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干枯脆弱。窗外,噬界獸發出一聲震天動地的咆哮,聲浪所過之處,樹木紛紛化為齏粉。
“那就各憑本事吧!“鬼醫獰笑一聲,突然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噴在虛空令上。令牌頓時血光大作,形成一個血色光罩將他包裹。下一刻,鬼醫化作一道血虹,直射噬界獸方向。
墨無殤沒有追趕,而是轉向徐沐冉:“你剛才在虛空幻境中看到了什么?“
徐沐冉警惕地后退兩步:“莊前輩說,太虛靈力的真諦是創造,不是吞噬。“
“創造?“墨無殤眼中閃過一絲異色,“莊無涯果然還是那么天真。“他突然抬手,黑色短劍如毒蛇般刺向徐沐冉咽喉!
徐沐冉早有防備,身形一晃,施展出融合九宮步與虛空步的新身法,險之又險地避開這一劍。同時右手虛握,試圖凝聚光劍,卻只召出一團模糊的光暈——在現實世界中運用創造之力比幻境里困難得多。
“可悲。“墨無殤搖頭,“莊無涯把希望寄托在一個連'凝光化形'都做不到的小子身上。“他劍勢一變,黑色短劍突然延長,如鞭子般抽向徐沐冉雙腿。
徐沐冉縱身躍起,同時將太虛靈力集中在指尖,嘗試施展最基礎的“空刃“。然而靈力剛離體就消散大半,剩下的威力只夠在墨無殤袖子上劃開一道小口。
“太虛靈力不是這么用的。“墨無殤冷笑,黑色劍鞭突然分裂成數十條,從四面八方襲來,“讓我教教你什么叫真正的吞噬!“
避無可避!徐沐冉一咬牙,全力運轉虛無之淵,在體表形成一層吞噬屏障。黑色劍鞭接觸屏障的瞬間,大部分被吞噬,但仍有幾條突破防御,在他身上留下深深的血痕。
“不錯的能力,可惜太粗糙。“墨無殤點評道,同時加大攻勢。黑色劍鞭如暴雨般傾瀉而下,每一擊都精準狠辣,不取性命,卻讓徐沐冉痛不欲生。
徐沐冉節節敗退,很快被逼到墻角。十二條靈力小蛇已經消耗過半,身上傷口火辣辣地疼。最糟糕的是,他感覺到噬界獸的注意力正在向這個方向轉移——那八只血紅的眼睛中,有一只正盯著破廟!
“游戲結束。“墨無殤似乎也察覺到了危險,黑色短劍重新凝實,直取徐沐冉心臟,“你的虛無之淵,歸我了!“
生死關頭,徐沐冉右臂突然傳來一陣灼熱感。低頭一看,皮膚上浮現出與黑狐額頭相似的銀色紋路——夜煞心印蘇醒了!
一股陌生的力量涌入全身,徐沐冉的視野驟然變化。墨無殤的動作變得緩慢無比,黑色短劍的軌跡清晰可見。更驚人的是,他能看到劍身上流動的靈力脈絡,以及墨無殤體內三個旋轉的氣旋——那是金丹修士的標志!
沒有思考余地,徐沐冉順著本能出手。右手成爪,精準地扣住墨無殤持劍的手腕,夜煞心印銀光大作。墨無殤悶哼一聲,黑色短劍當啷落地,手腕處冒出縷縷黑煙。
“夜煞族的力量?!“墨無殤首次露出驚容,急速后退,“那只黑狐竟然把心印傳給了你?“
徐沐冉自己也震驚不已,但沒時間多想。噬界獸的注意力已經完全鎖定破廟,一只巨大的黑色利爪正朝這個方向拍來!
“轟!“
破廟的屋頂被整個掀飛,墻壁四分五裂。徐沐冉和墨無殤同時被沖擊波掀飛出去,重重摔在干裂的沼澤地上。抬頭望去,噬界獸的全貌令人窒息——它像一座移動的黑色山脈,八只眼睛分布在不同位置,沒有明顯的頭尾之分。最詭異的是,透過夜煞心印的視野,徐沐冉隱約看到噬界獸體內有一個模糊的人形輪廓!
“那是...玄天祖師?“徐沐冉想起莊無涯講述的歷史,心頭大震。難道噬界獸體內封印著墮落的玄天祖師?
沒等他細想,噬界獸的注意力突然轉向另一邊——鬼醫正踏著血色光罩,懸浮在噬界獸面前,虛空令散發出刺目的血光。
“以血為引,以令為媒,噬界之力,聽我號令!“鬼醫念誦著晦澀的咒語,虛空令上的符文一個個亮起,形成一條血色鎖鏈,纏向噬界獸。
驚人的一幕發生了:噬界獸竟然真的被鎖鏈束縛,動作變得遲緩!鬼醫狂笑著,繼續催動咒語,血色鎖鏈越纏越緊,似乎要鉆入噬界獸體內。
“愚蠢!“墨無殤掙扎著爬起來,黑色短劍飛回手中,“沒有夜煞族的平衡之力,強行控制噬界獸只會被反噬!“
仿佛為了印證他的話,噬界獸突然劇烈掙扎起來。八只眼睛同時轉向鬼醫,血色鎖鏈一根根崩斷。鬼醫臉色大變,急忙變換手印,但為時已晚——噬界獸張開一個位于腹部的大嘴,噴出一股黑色洪流,瞬間將鬼醫淹沒!
“啊!“凄厲的慘叫聲中,鬼醫的血色光罩如紙糊般破碎。他的身體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干癟下去,皮膚變得灰白,最后化為一具干尸,從空中墜落。
虛空令則被噬界獸吸入體內,消失不見。
墨無殤見狀,毫不猶豫地轉身就逃。他腳踏黑云,速度快如閃電,轉眼間就變成了天邊的一個黑點。噬界獸似乎對他不感興趣,八只眼睛重新鎖定徐沐冉。
“完了...“徐沐冉絕望地看著越來越近的噬界獸。在如此恐怖的存在面前,任何抵抗都是徒勞。
就在這時,袖中的符紙突然發燙!徐沐冉急忙取出展開,發現上面用金漆畫著一個復雜的符文,與黑狐教的虛空印有七分相似,但更加古老玄奧。
符紙無火自燃,化作一團金色火焰懸浮在徐沐冉面前。一個熟悉的聲音從火焰中傳出:
“徐沐冉,若聽到此留言,說明噬界獸已蘇醒,而老朽已死。此符乃莊冥祖師親制'太虛金焰',可暫時震懾噬界獸。但真正封印它,需要你做到三點:第一,領悟'無中生有',創造生命之光;第二,找到夜煞族圣地'平衡之泉';第三,集齊《虛空創世訣》三卷。時間緊迫,速速離去!——莊無涯絕筆“
聲音消失,金色火焰卻越燒越旺,形成一個直徑丈余的火圈將徐沐冉護在中央。噬界獸果然停下腳步,八只眼睛警惕地盯著金焰,不敢貿然前進。
徐沐冉知道這是逃生的唯一機會,但莊無涯說的三個條件,他現在一個都沒法完成。創造生命之光?他連穩定的光點都難以維持;平衡之泉?根本不知道在哪;集齊三卷?上卷在他腦海,中卷隨鬼醫消失,下卷在玄天宗...
“創造...創造...“徐沐冉喃喃自語,突然靈光一閃。莊無涯在幻境中演示過,將太虛靈力轉化為光是最基礎的創造!雖然他現在做不到“凝光化形“,但或許...
他閉上眼睛,將意識沉入虛無之淵。十二條靈力小蛇已經疲憊不堪,但仍聽從調遣。徐沐冉沒有強行命令它們變形,而是回憶起在幻境中的感覺——那種將水凍成冰的轉變。
“不是吞噬,是創造...“他輕聲念道,引導一條靈力小蛇游向指尖。這一次,他沒有急于讓它變成光,而是先感受它的本質,理解它的結構。
奇妙的事情發生了:在夜煞心印的輔助下,徐沐冉“看“到了太虛靈力的微觀構成——那是一種介于物質與能量之間的奇特存在,既有粒子的實體性,又有波的流動性。
“原來如此...“他恍然大悟。之前的失敗是因為他一直用“改變“的思維,而真正的創造應該是“賦予“——賦予太虛靈力一個新的形態,而非強行扭曲它。
帶著這種新的理解,徐沐冉再次嘗試。這一次,他想象自己不是在改變靈力,而是在給它講一個關于“光“的故事,邀請它成為這個故事的一部分。
指尖傳來溫暖的觸感。徐沐冉睜開眼,看到一粒黃豆大小的光點正在指尖跳動,純凈而穩定,與之前模糊的光暈截然不同!
“成功了!“他喜出望外。雖然只是微不足道的一點進步,但證明方向是對的。
噬界獸似乎也察覺到了什么,八只眼睛同時收縮,表現出明顯的警惕。太虛金焰的火圈開始縮小,顯然支撐不了多久。
徐沐冉知道必須立刻離開。他看向墨無殤逃走的方向——那是沼澤外圍,可能埋伏著玄天宗的人;另一邊是噬界獸來的方向,沉尸湖現在已經干涸,但那里有古修士洞府...
“夜煞族圣地...“徐沐冉突然想到黑狐。作為夜煞族最后的血脈,它或許在沉尸湖附近留下了什么線索?
決定已下,他趁著金焰還有余威,朝沉尸湖方向狂奔。噬界獸猶豫了一下,竟然沒有追趕,而是轉身向沼澤外圍移動——那里有更多生命可供吞噬!
奔跑中,徐沐冉的右手突然不受控制地抬起,夜煞心印發出強烈的銀光,指向干涸湖床中央的一個位置。那是一種血脈相連的呼喚,無法抗拒。
“黑狐...是你在指引我嗎?“徐沐冉改變方向,朝心印指示的位置跑去。
湖床干裂的泥土上散落著無數白骨,有人類的,也有各種動物的,都是千百年來探索洞府的犧牲者。夜煞心印指引的位置是一塊不起眼的扁平石頭,看上去毫無特別之處。
但當徐沐冉用手觸碰時,石頭突然變得透明,露出下面一個隱藏的地道!
“這是...“
沒有猶豫的余地,噬界獸雖然暫時離開,但隨時可能回來。徐沐冉掀開石板,鉆入地道。里面是一段向下的石階,兩側墻壁上鑲嵌著發出微光的綠色晶體,提供照明。
走了約百級臺階,前方豁然開朗——一個橢圓形的石室出現在眼前,中央是一口直徑三尺左右的小泉,泉水呈現出奇異的銀藍色。泉邊立著一塊石碑,上面刻著“平衡之泉“四個古篆。
“找到了!“徐沐冉驚喜交加。莊無涯說的第二個條件竟然這么容易就達成了?
但當他走近泉水,才發現情況不對。泉眼幾乎干涸,只剩碗口大的一小汪水,而且顏色暗淡,毫無生氣。石碑背面刻著幾行小字:
“平衡之泉,夜煞族圣地。泉水分三性:創生、守恒、平衡。三性合一,可鎮噬界。今封印松動,泉水將竭。后世來者,若欲復泉,需集三卷,以身合道。——夜煞族最后守護者夜無痕“
“夜無痕...是黑狐的名字?“徐沐冉輕撫石碑,突然感到一陣悲傷。黑狐明知自己會死,還是選擇救他,指引他來到這里。
泉眼旁的地面上刻著一個熟悉的圖案——虛空印的完整形態!徐沐冉福至心靈,將右手按在圖案上,夜煞心印正好與圖案中央重合。
“嗡...“
一陣輕微的震動傳來,干涸的泉眼中升起三縷不同顏色的霧氣:金色、藍色和銀色。它們在徐沐冉面前盤旋,最后凝聚成一只微型黑狐的形態。
“后來者,“黑狐的聲音最后一次響起,“若你聽到此言,說明我已隕落。平衡之泉是封印噬界獸的關鍵,但需要《虛空創世訣》三卷的力量才能激活。我族守護此秘千年,今托付于你...“
霧氣黑狐突然撲向徐沐冉眉心,大量信息如潮水般涌入。他看到了夜煞族的興衰史,看到了三位創始人如何封印噬界獸,看到了平衡之泉全盛時期的樣子...
最重要的是,他知道了三卷《虛空創世訣》的下落:上卷在他腦中,中卷被噬界獸吞噬,下卷在玄天宗禁地。而要重新封印噬界獸,必須集齊三卷,在平衡之泉前同時施展。
信息傳輸結束,霧氣消散。泉眼中最后一點水也干涸了,只剩下那個虛空印圖案還微微發亮。
徐沐冉跪在泉邊,心中五味雜陳。黑狐、莊無涯,甚至鬼醫和墨無殤,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執念和追求。而現在,這個幾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務落在了他肩上。
“集齊三卷...“他苦笑著搖頭。中卷在噬界獸體內,下卷在玄天宗,哪一個都不是現在的他能搞定的。
正思索間,地面突然劇烈震動!頭頂傳來噬界獸的咆哮,似乎它正在返回沉尸湖。徐沐冉臉色大變——地道出口是唯一的出路,如果被堵在這里...
突然,夜煞心印再次發燙,指向石室另一側墻壁。徐沐冉跑過去查看,發現墻上刻著密密麻麻的符文,中央是一個凹槽,形狀與莊無涯給他的符紙完全吻合!
“難道...“他迅速取出已經燃燒過半的太虛金焰符,按進凹槽。
符文一個個亮起,墻壁無聲無息地滑開,露出后面一條狹窄的隧道。隧道壁上長滿發光的苔蘚,形成一條幽綠色的通道,不知通向何方。
身后,噬界獸的咆哮越來越近,地道入口處已經開始坍塌。徐沐冉別無選擇,一頭扎進隧道。就在他進入的瞬間,墻壁重新閉合,將一切危險隔絕在外。
隧道一路向下,坡度越來越陡,最后幾乎垂直。徐沐冉控制不住速度,一路滑落,最終跌入一個巨大的地下空間。
當他爬起來環顧四周時,不禁倒吸一口冷氣——這是一個巨大的圓形洞窟,中央懸浮著一座微型宮殿,被七條鎖鏈固定在四周巖壁上。宮殿大門上方的匾額赫然寫著三個大字:
“太虛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