瞎子默默吃著,動作慢得出奇,仿佛在回味每口飯里的故事。
宋弦月瞅著他,心里五味雜陳。
她見多了世間百態(tài),深知每個人的苦楚都獨一無二,自己身上的故事已經(jīng)夠玄幻、夠凄慘了,所以從不輕易去窺探別人的傷痛。
飯吃到大半,瞎子突然抬頭,眼神雖空洞,聲音卻透著股靈動:“會下棋嗎?”
宋弦月點點頭。以前,她對這些都不上心,可現(xiàn)在,為了任務,她得主動點。
瞎子從行李里掏出一副棋,棋盤是張廢紙,上面歪歪扭扭畫著格子,棋子也是奇形怪狀,看著就像隨手撿來的石頭,但這對他來說卻是寶貝疙瘩。
他慢慢鋪開棋盤,把棋子遞過去。
早上他說話不結(jié)巴,語速慢悠悠的,宋弦月覺得,他應該是早就和自己的命運和解了。
這樣坦然的人,肯定經(jīng)歷過些常人難以想象的傷痛。
瞎子叫雷神,是他送完弟弟后答應來幫忙的。
兄弟倆雖然視力不好,但耳朵靈得出奇,鼻子里像裝了雷達,工作里從沒出過岔子。
所以,瞎子有了“雷神”這個外號,網(wǎng)名也叫雷神。
他天天盯著儀器,可心卻飛到外面,感受著風、聆聽大自然的聲音,好像他才是這世界的主宰,沒什么能困住他。
但誰也不知道,他為什么入獄,只聽說是故意傷人。
宋弦月向來對有故事的人敬而遠之,她自己故事太多,玄幻得像本離奇的小說。
棋子落下,黑白之間,宋弦月和雷神的對話也漸漸多了起來。
雷神的聲音雖冷,但每句話都透著股滄桑的溫柔:“你好像,和他們說的,不太一樣。”
宋弦月手一抖,棋子差點掉地上,她笑笑:“是嗎,我倒覺得,我和大家沒什么兩樣?!?
雷神不說話了,只是嘴角勾起一抹神秘的弧度。
隨后,幾雙惺忪睡眼陸續(xù)睜開,屬于這幾個人的全新一天,伴隨著些許惶惑,緩緩拉開帷幕。
豉油作為最先按捺不住好奇心的那個,穿衣起身,輕手輕腳地摸出門去。他穿梭在樓層間,像是只敏捷的小貓,打量著周圍的一切。
回來后,他滿眼震驚,迫不及待地把這個新發(fā)現(xiàn)告知眾人:“你們知道嗎?這棟樓根本不是我們昨晚想的那樣只有五層,算上一層和二層之間的斷層,一共有九層!而且昨晚我們以為的一層,其實是二層?!?
眾人一時陷入懵懂,消化著這離奇的消息。
宋弦月此刻眉心微蹙,陷入沉思。
她想起昨晚跟著進來時,周圍一片漆黑,什么都瞧不清。
按照服務員的說法,張曉晨帶著隊伍進來后,就把自己圈在所謂的“二層”,既不要求任何服務,晚上也把燈熄得死死的,外頭的人自然也看不出所以然。
而張曉晨那遮窗的癖好,她早有耳聞,這是張家傳承下來的絕技,早年間張家憑借“百里夜行”的名號,在黑暗中如履平地,行動隱秘得緊。
再看一樓,情況又完全不同。
這里人來人往,透著股熱鬧勁兒。住在一樓的那些人,面對二樓的動靜,始終冷眼旁觀,保持著冷靜與克制。
從他們身上穿著的奇裝異服就能瞧出,這些絕不是普通游客。
豉油將自己偷拍的照片遞到宋弦月面前,她掃了幾眼,就斷定這些人是“倒斗”的熟手,而且是從全國各地召集來的。
看樣子,一樓住著個大老板,把這些能人匯聚在麾下。
宋弦月的目光突然被照片中一個人給牢牢鎖住。那是個清秀的二十來歲年輕男人,站在人群中,眼神敏銳地盯著鏡頭,顯然是察覺到了豉油的偷拍。
宋弦月越看越眼熟,趕忙把照片放大。
出發(fā)前,她給每個人都配備了部好手機,就算沒有網(wǎng)絡,也能保證拍攝效果,這放大的照片細節(jié)清晰可見。
“豉油,你自己都被人家發(fā)現(xiàn)了。趙綏,你接著去二樓探探情況,注意這個家伙,查查他是誰請來的,為何會在此地。”宋弦月邊說邊把照片遞給了趙綏。
趙綏接過照片,目光鎖定在那個年輕男人身上,輕輕點頭,準備出發(fā)。
宋弦月心緒難平,那個年輕男人脖子上掛著的青銅鈴鐺,像是在她心湖里投下了一顆巨石,激蕩起層層漣漪。
她隱隱覺得,這個鈴鐺背后藏著什么秘密,或許能成為解開眼下謎題的關鍵線索。
另一邊,一樓的大老板早已透過窗戶,把這一切盡收眼底。
他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端起手中的茶,慢慢品著,似是在等待一場好戲開場。他身后的陰影里,站著個拿著筆記本的年輕人,隨時準備記錄下老板的吩咐。
就在這劍拔弩張、暗流涌動的氣氛里,誰都沒有發(fā)現(xiàn),在那斷層處,有一雙暗紅色的眼睛,正透過通風管道的縫隙,冷冷地注視著他們。
整個上午,宋弦月都沉浸在對那幾組偷拍照片的細細端詳之中。
照片是在石頭城拍攝的,這座城里每一個角落、每一條小巷,于她而言,都再熟悉不過。正因如此,當她在照片中發(fā)現(xiàn)那些在道上頗有些小名氣的人物時,眼神不禁犀利起來。
這些照片是趙綏負責拍攝的,照片中的那個男人,趙綏拍了了很多張照片。
宋弦月一張一張地仔細點開,當看到那張臉時,她忍不住瞇起眼睛,眉宇間透著驚訝。這個人,真的很像她曾經(jīng)認識的某個人。
宋弦月內(nèi)心滿是疑惑,如果按年齡來算,這個人出現(xiàn)似乎不太合常理,可他為什么又會出現(xiàn)在這里呢?
最初,她猜測是不是青銅鈴鐺對這個人產(chǎn)生了某種暗示,可仔細辨認之后,發(fā)現(xiàn)并非如此。
況且,她可以非??隙ǎ@枚青銅鈴鐺,和當初那個人所戴的是同一種,極為少見,絕不會輕易出現(xiàn)巧合。
最特別的是,鈴鐺里面沒有鈴心,因此無法發(fā)出任何聲響。
這也正好解釋了為什么他們能夠如此明目張膽地將鈴鐺戴在身上,而不用擔心會因為鈴鐺作響而打草驚蛇。
宋弦月轉(zhuǎn)頭看向趙綏,嚴肅地問道:“這個人是誰,你有沒有打聽清楚?”
趙綏無奈地搖搖頭,說道:“我總不能隨便上去就打聽吧,這實在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一旁的陳闕也看著照片,他不太明白宋弦月和趙綏在討論些什么,于是出聲問道:“能確定嗎?”
趙綏滿是困惑,陳闕見狀,勾著趙綏的肩膀,語重心長地說:“要不然你搞個假發(fā),換上一身裙子,拿著一杯水,故意從他們身邊走過,不小心打翻了杯子,往他身上一倒,完了之后就道個歉,再要個微信,半夜三更的發(fā)一張照片撩一下,不就能知道是誰了嗎?”
趙綏指著自己,為難地說:“我是個男的,又不是什么女裝大佬!”
陳闕卻不以為然,他說:“你看看你長得眉清目秀的,換女肯定驚艷。這里又是荒郊野嶺的,他們來了也有一段時間了,你隨便搗騰一下也是個大美女,說不定還能把人給迷住了,到時候打聽消息不就容易了?”
趙綏看著宋弦月,滿臉不自在,頓了半天,說道:“那多丟人啊!”
陳闕看著宋弦月,又指了指趙綏,試圖說服宋弦月。
宋弦月拍了拍陳闕的肩膀,提醒他:“好好說話,我又不是什么負心漢?!?
陳闕不服氣地說:“你什么意思啊,是說我不老實巴交是吧,也行,你要是覺得我可以,我也能去試試,如果被人認出來了,你可別怪我!”
和宋弦月待得久了,陳闕也放開了許多,不再像以前那樣扭捏,反而更像是很好的朋友,玩笑的時候也能一起開玩笑。
然而,宋弦月卻摸著下巴,緩緩說道:“其實已經(jīng)沒必要了?!?
她示意眾人看照片,“因為所有的照片上,那個男人都看著鏡頭。這說明什么?說明這個男人是個極為警覺的人,壓根就不是什么省油的燈。這樣的人,想要從他身上打聽到消息,可沒那么容易。”
宋弦月又繼續(xù)說:“而且,我感覺他好像在故意等什么人,或者在等什么東西。你們看他的眼神,表面上看似平靜,實則藏著很多東西,好像隨時都要采取行動。這種人,不能輕易招惹,否則會惹出大麻煩?!?
趙綏和陳闕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凝重。
宋弦月見他們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又說:“不過,我們也不要太過擔心,畢竟我們這么多人在一起,也還是有一定實力的?,F(xiàn)在最重要的是,我們要盡快弄清楚這個人的身份,以及他來這里的目的。不然,我們始終處于被動狀態(tài)?!?
趙綏點了點頭,說:“那我們現(xiàn)在就分工合作,我再去試著打聽一下消息,看看能不能打聽到什么有用的信息?!?
陳闕也說:“我也去,我倒想看看這個男人到底是什么來頭,居然這么神秘。”
宋弦月看著他們,眼神中充滿了堅毅,她知道,這場圍繞著青銅鈴鐺和神秘男人的謎團,才剛剛開始。
在窗戶緊閉的房間中,燈光柔和地灑在一張鋪滿各種資料的紅木桌上,幾人圍坐,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墨香與探究未知的緊張氣息。
宋弦月,身著一襲月白色長裙,如一位從畫卷中走出的古典淑女,她那烏黑亮麗的長發(fā)如瀑布般垂下,眉眼間透著股文雅的靈氣,此刻正微微蹙眉,食指輕敲墻壁,聲音輕緩卻帶著絲絲凝重:“他們說,那個墓的入口是喊泉,知道嗎?喊泉,平時干枯,人一吼,泉水就涌出。”
她眸光閃動,仿佛在重溫自己來前查閱資料時的驚詫。
陳闕間接坐在旁邊,穿著休閑的襯衫和牛仔褲,他有些不以為然地一笑,露出潔白的牙齒,調(diào)侃道:“弦月,你是不是被什么古裝劇看多了,這墓啊喊泉的,聽著就玄乎,真有這么神?”
他雙手交叉抱在胸前,微微往后仰,身體隨著椅子晃了晃。
趙綏則坐在對面,身著黑色的夾克,神情嚴肅,仔細打量著面前這個平日里知識淵博的女性朋友,目光里滿是疑惑,小聲嘟囔:“這事兒聽起來,怎么像是天方夜譚呢?但也說不定,這世界之大,無奇不有,真有那種海市蜃樓一類的,可一個吼就能出水,有點離譜??!”
宋弦月沒理會他們的質(zhì)疑,目光落在桌上的一本泛黃的古書上,那是她費了好大勁從市圖書館的珍藏庫借出來的,書頁間還夾雜著些許泛黃的筆記,她翻到其中一頁,上面用毛筆寫著一些晦澀難懂的文字。
她指著其中一段,聲音提高了幾分,帶著激動:“我來之前,真的研究過,喊泉,是一種地下水的毛細現(xiàn)象,這類泉多分布于石灰?guī)r、白云巖地區(qū)的巖溶間、地下河與巖溶潭星羅棋布的地帶?!?
說到這兒,她停頓一下,看著兩人仍不信服的表情,趕忙又補充,“古籍里記載,聲音震動會引發(fā)地下水脈的涌動,那些干泉所在之處,地下就蟄伏著暗河,那水,就似被困住的蛟龍,等著那一聲吼,來沖破束縛。”
陳闕聽后,一下子來了興趣,身體往前傾,胳膊肘撐在膝蓋上,眼睛瞪得圓圓的,好奇地追問:“那要是都跟你說的那樣,是不是誰吼都行?還是得有什么特殊條件?”他邊說邊搓著手,似乎已經(jīng)迫不及待地想要去一探究竟了。
趙綏也微微前傾,撐在桌子上的手微微用力,好奇地盯著宋弦月,等著下文。
只見宋弦月微微搖頭,露出一絲高深莫測的笑容:“我也不確定,所以才想聽聽你們的意見,看看怎么去驗證。”
陳闕一聽,一下子來了精神,一拍桌子,站起身來,差點把椅子帶翻,他顯得有些迫不及待:“驗證就簡單啊!咱們直接組隊去看看不就行了,現(xiàn)場一吼,不就知道了。”說完,他還特意看了眼趙綏,仿佛在尋求什么支持。
趙綏看著陳闕那著急的樣子,忍不住笑出了聲,聲音洪亮地在房間里回蕩,他擺了擺手,示意林致海先冷靜一下,然后對宋弦月說:“弦月,要不咱們就照陳闕說的,先去實地考察考察,不過這前期準備工作得做足,畢竟要是真有這么個喊泉墓,說不定還藏著什么危險呢,咱可不能盲目就跟人家古書里說的一樣,稀里糊涂就往里闖?!?
宋弦月望著這一唱一和的兩人,嘴角微微上揚,心里清楚,不管這事聽起來有多離譜,有這倆伴兒,這接下來的冒險,說不定還真能走出個所以然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