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新縣位于中原地帶的一個小盆地，周圍有層層大山遮擋，冬天總會比其他地方暖和一點，得天獨厚的地理條件養育了昂貴的草藥，可是綿延的大山也代表著走出去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十幾年前，許念還是個萌萌的奶團子，而江湛，不管他自己承認不承認，他就是個乳臭未干的臭小子，未來離他們似乎都很遠，但好像又很近。

轉眼又到12月份，平新縣的人們早早地換上了大棉襖和棉靴子，那時經常下雪，下雪還可厚，動不動就是大雪封路，玩雪的小孩堆起的雪人都有半個人這么高，隨便整倆枯樹枝做手，再弄塊不要的布給它圍上，倆飲料瓶蓋做眼睛，一個雪人就成了。

許念冬天特別喜歡這樣玩，這不，剛下了雪，奶奶剛給他裹上厚厚的棉服，下一秒，他立馬沖出家門，直奔鄰居家。

他先是乖巧的敲敲門，沒一會兒，一個溫文爾雅的中年女人打開了門，王予茗還沒反應過來，許念張口就喊:“王姨好，下雪了，我來找我哥哥一起去堆雪人。”他圓嘟嘟的臉上掛著甜甜的笑容，王予茗拍了拍他的腦袋，領他進門。

屋里的電視放著西游記，一個男孩正全神貫注的看著，許念直接沖向男孩，他握住男孩的袖口，輕輕地拽著，嘴里乞求著:“哥哥，我們一起堆雪人吧！”

男孩只是淡淡的掃了一眼許念，沒有說話，繼續看電視，許念完全被忽視了，他嘟起嘴唇，做委屈臉，這可讓王女士心疼壞了，她輕聲開口:“小湛，念念來找你玩了，別不理人家”，聽起來溫柔至極，可江湛還是察覺到了滿滿的殺意。

他轉過頭，目光落到到許念身上，打量著這個穿著臃腫的肉團子，心想，這一天天哪里來的這么多精力，冬天在家里看電視不好嗎？

肉團子的眼里是滿是乞求與真誠。面對這種小屁孩的乞求，江湛一向不想搭理，他覺得自己是大孩子了，堆雪人是小屁孩才玩的，雖然他只比許念大了一歲。

小屁孩事多，玩游戲又帶不動，總拖后腿，又菜又愛玩，自從許念在捉人游戲里頻頻被捉到后，江湛一直不想和許念走的太近，可是許念反而變得特別粘人。

所謂捉人游戲，就是從全部人里挑出來一個作為捕捉的一方，剩下的人作為被捉的一方。

游戲開始，被捉的一方要趕緊藏起來，看到捕手要趕緊跑，作為被捉的一方，許念一直跟著江湛，江湛帶著許念跑，這小團子腿太短，根本跑不起來，總拖后腿，害得江湛差點被捉到，他有點煩這個肉團子。

明明小時候那么可愛，躺在小床里，不吵不鬧，媽媽帶他去看小小的許念，他被抱在懷里，許念躺在小床里，媽媽說那是他的小弟弟，他很開心，終于有了一個小弟弟，他告訴媽媽，他要教弟弟說話。

他有空就去看許念，他去逗許念，用不標準的話去教許念說話，他口齒不清，卻也堅持不懈，或許這小子從小都是有點天賦在身上的，后來許念也不負眾望，說出的第一個詞就是哥哥，這讓江湛自小在他面前樹立了威嚴。

時間一點點過去，許念漸漸長大了，他不再躺在小床里亂爬，他開始學習走路，他會眨巴著圓滾滾的眼睛看人，他會甜甜的喊江湛哥哥，江湛很是受用，在心里把許念定為小弟。

許念也給面子，從學會走路就跟在江湛后面，江湛看電視，他坐旁邊，江湛和朋友玩，他也跟。

到了上學的年紀，江湛有些不情愿地背上了書包，他沒有顯示出過多的悲傷，反倒是許念哭的泣不成聲，仿佛要上學的是他，許念奶奶可受不了孫子哭，她用粗糙的大手輕撫著孫子的小臉，細細地擦著眼淚，安慰許念哥哥上學去了，放學了就回來了。

可是，小小的許念怎么會理解這些，他只知道，他見不到哥哥了，他打著哭嗝哽咽著:“奶奶，我也要上學，我要和哥哥一起。”奶奶對孫子甚是溺愛，有求必應，一聽乖孫子想上學，她沒拒絕，直接也給他送去了學校。那時，有好多家辦的私立幼兒園，就是鎮上一家人辦的，打聲招呼就能去上。

臨走前，許念奶奶拉住江湛的手，一個勁叮囑他要看好許念，別讓他亂跑，別被欺負了，江湛他媽也是說個不停，要他看好許念。

在學校里，許念很乖，上課不亂說話，就坐在那里看江湛學習，他自己也有書，他也看不懂，就在那里放著，上面是江湛給他寫的歪歪扭扭的名字，稚嫩而笨拙。

江湛從小就在王予茗女士的熏陶下長大，王予茗讀過幾年書，喜歡寫字看書，算半個讀書人，她堅信讀書能改變命運。

王女士努力沒有白費，江湛從小就愛看書，什么都看，那什么寶寶看圖識字，江湛都不屑于看，他認為那種是給小屁孩看的，雖然他自己也是個乳臭未干的小屁孩。

許念來到學校剛開始還很開心，可以和待在哥哥一起，可沒過一會，他發現不對勁，平日里跟在自己身邊的奶奶不見了，他緊張的環顧四周，眼里全是惶恐不安。

江湛發現這肉團子，沒有一直煩自己，注意到他不對勁，視線剛從幼稚的識字課本上移開，就看到許念嘟著嘴唇，眼睛里盈滿了淚水，仿佛下一秒就要決堤。

江湛皺了皺眉頭，剛想安慰他幾句，許念直接一嗓子嚎了起來，哭的稀里嘩啦，喊著要奶奶，煩的江湛想給他一拳，但也只是想想，他還是很怕王予茗的拳頭的。

他輕輕擦掉許念的淚水，溫柔的安慰他放學后，就看到奶奶了，他掏出課本，試圖吸引小屁孩的注意。

書本上一個小孩正在堆雪人，這個雪人挺著個胡蘿卜鼻子，有著樹枝做成的手，石頭做的眼睛，看起來特別可愛，許念立馬被吸引了注意，他開始看書，江湛松了口氣。

過了一會兒，許念抬頭看他，聲音里帶著濃濃的鼻音:“哥哥，下雪了，你可以陪我去堆雪人嗎？”，江湛隨口道:“只要你不哭了，我就陪你堆雪人。”

小小的許念仿佛得到了寶物似的，他抿起嘴唇，唯恐自己哭出來，江湛就不陪他堆雪人了。

這一天算是平安度過了，江湛也是松了一口氣。直到第二天，他看到許念又背起了小書包。

看到他過來，許念直接跑過來，抱住他，開心地嚷嚷:“哥哥，下雪了，我們一起堆雪人吧！”，他的頭埋在江湛身上，眼睛都笑成了一條縫。

一旁的大人都在笑，說許念黏哥哥，許念奶奶，也是捂嘴偷笑:“我們念念一回家就說不想去學校了，想奶奶，學校里沒有奶奶，這上學怎么還想奶奶呢！”，她心里肯定高興壞了，疼愛的孫子還好沒白疼。

好在，煩人鬼只是送他去學校，沒有跟著去上課，江湛這樣想。

接下來的日子里，許念每天都會守著江湛放學上學的時間點來接他送他，比上班打卡的都及時。

一年后，許念也到了上學的年紀，他根本不怯場，不像當初那樣哭個不停，他跟在江湛后面，背著小書包，包里是書和零食。

江湛在幼兒園里儼然大哥姿態，小朋友都聽他的話，包括許念。做游戲的時候，江湛總是勝利的一方，許念跟著他自然也是。

同班的小朋友都知道許念的哥哥是中班的江湛，那個很厲害的大孩子，每次捉人游戲里都贏的人，這在小朋友里是最令人羨慕的，許念也因此喜歡上了上學。

可是江湛沒這樣想，他只覺得許念比以前還要粘人，玩游戲還總拖后腿，像個甩不掉的小尾巴。

所以當許念又一次屁顛屁顛地來找他堆雪人，他是不想搭理的，他裝作看電視，要不是王女士的話，他可能會一直裝下去。王女士雖然是讀過書的，屬于溫柔體貼的那一類媽媽，可咋說也是個農村人，打起人來，還是有勁的，江湛不想逼她動武。

他看著許念乞求的大眼睛，心一狠，關掉了電視，戴上棉手套就出去了，許念心花怒放，圍著他說個不停。

他已經不是那個在幼兒園里嗷嗷亂哭的小朋友了，個子也長高了，就是還和以前一樣煩人，江湛在心里給他下了評價。

雪下的很厚，走起來會發出吱吱的踩踏聲，除了零零散散的腳印，周圍都是一片素凈，許念特別開心，又可以和哥哥一起堆雪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