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過了那么半個月，柳老合忽然火急火燎跑進了幽芳宮。

“詡哥……！”

“咋滴？喊那么大聲，趕死呢？”劉老明沒好氣答道。

聽到劉老明罵他，他一下就爽了。低著頭，紅著臉道：“詡哥……你不要生氣嘛。我……我弄了個，唔……”

柳老合忽然不說話了，扭扭捏捏地蹲到了劉老明腿邊上，小心翼翼道：“詡哥……我想把你娶回去當媳婦。”

劉老明一笑：“只怕當不了媳婦啊。”

“為什么？”

劉老明站起身：“那藥效終于沒了，我身段回來了。”

只見眼前女子身高六尺（192），相貌堂堂，身姿挺拔賽那馬上將軍。眉宇舉止間，盡是天驕的狂傲放縱。

“看見沒，你小子怎么娶我啊？”劉老明臉上是遮不住的得意。

原以為柳老合得知難而退，誰知那邊他更興奮了，靠在了劉老明懷里，嬌嬌軟軟地道：“那詡哥做新郎官不就好了？詡哥來娶我。”

劉老明有些不相信：“你愿意？”

“畢生所求。”

拗不過，劉老明同意了。

“什么時候？”劉老明問。

“明天。”

“明天……是七月十五。嗯，好日子，好啊，真好！就明天吧。”

很快，到了次日。

其實說快倒不算快，只是門前小草動了好幾下。說慢也不算慢，只是鐵樹開不了一次花。

到了次日傍晚，夕陽將要歸山，幽芳宮果然來了幾個小道士。

他們都是盤龍觀的弟子，拿著喜服，臉上露著無比喜慶的笑容道：“師哥，換衣服。”

幾個小道士都化妝了，臉如白灰，兩頰抹著耀眼的大紅，眼睛被扎的過緊的頭發勒得細長而倒吊。

“讓我換衣服？外邊如何了？”劉老明并不著急，還是邊搖扇子邊喝糖水。

小道士笑道：“那邊大殿當然布置好了，比那野樹疙瘩的不知道好多少。師哥，來吧。”

“你說……都到這份上了，要不我變個男相？”

小道士眼睛一亮，喜道：“好啊！師弟我到現在還記得師哥小時候的英姿呢！”

“來吧，先穿衣服。”

劉老明穿好了那新郎官的喜服，又變作了男相，手中團扇也變做一把松鶴紋折扇。

“師哥，這邊請。”幾個小道士把劉老明引到了柳老合之前“爬行登基”的長階之下。

只見地上灑滿了慘白的紙錢，到處還立著些個魂幡。這些魂幡是紅傘白錘，隨著風吹，就發出沙沙的慘叫聲。

忽然，一轎子從劉老明對面緩緩移來。轎子是紙糊的轎頂，實物的轎身，整體以紅白配色為主。

轎子兩側懸掛紙扎童男童女，轎身上用朱砂書寫了幾個極大的往生咒。后面“跟隨”了幾個紙人。

抬轎子的是四個人，明顯是活人。但臉上涂了白粉，又身穿黑衣，蒼白的像死人，陰氣森森。

隨著轎子越來越近，劉老明耳畔出現了明顯的銅鈴聲。這是盤龍觀特制的引魂鈴，專門給門內弟子舉行婚禮用的。

“師哥——該迎親了！”

兩個小道士夾著極其尖細的聲音喊道，說罷，便退了開來。如陪葬品一般立在了劉老明身側。

劉老明看著他們期盼，無奈一笑，收起了扇子。擺出了應老婆的莊重神情。

自己的師弟們，寵著唄。

花轎落地，新娘從里面出來。

只見柳老合身著正紅嫁衣，與夜色正成對比。

一條云紋六褶刺繡馬面裙，霞帔繡龍鳳、彼岸花，邊緣繡金色回紋和符咒紋，墜銅錢。

一雙蓮花繡花鞋，上無系帶，寓意“不絆陽世路”。

雖然，在《大明會典》載：“冥婚之服，青玄為體，素紋為用，不僭生者之禮。”

但盤龍觀是什么頭鐵地方？

像什么忌諱的大紅和金色，那就更要用了！

管他娘的什么規矩呢！祖爺爺就是天道！

他開始緩慢地移動身體，猶如尸體在僵硬地扭曲。

一步、兩步、三步、四步，劉老明牽住了他的手。

“新郎新娘這邊請——！”小道士喊道。

他們指的是長階之上的大殿，劉老明看了一眼。他沒什么問題，只是柳老合上樓梯恐怕有困難。

別再摔倒就好。

“這樣吧，你離我近一些，要是摔倒了，我扶著你。”劉老明那悅耳動聽，富有磁性的聲音傳來。無比的沉穩可靠。

蓋頭下柳老合愣了一瞬，意識到是劉老明變了男相后，立馬答道：“好。”

就這樣，柳老合頂著蓋頭，手被自己最信任的那個人握著，走上了那“八字不合”的長階。

盡管臺階上有很多紙錢和花瓣，不過這一次，柳老合并沒有摔倒。

“詡哥……我上來了。”

“嗯。”那人輕輕回道。

大殿之中，陰紅燭火在雕花銅座里搖晃，紙扎的童男童女分列兩排，慘白臉頰貼著胭脂，僵硬手臂托著漆盤。

每一個紙扎人偶的面孔都映出詭異的笑紋。

屋里懸掛寫有一些不知名經文片段的白布幡，到處還張貼著白紙墨書往生咒。但仔細一看……這些似乎不是什么鎮魂用的往生咒，而是一些自創的符咒。

或許是那個什么老祖爺爺創造的吧。

供桌正中央的紅白喜燭淌下青白蠟油，浸透底下鋪的寸寬紅綢。蠟油順著桌邊流淌，盡皆滴在了底下的兩口棺材上。

主祭的馮海濤，臉上帶著笑意，和那些道士一樣，他也畫著和紙人一樣的妝。面色慘白如霜，兩頰紅的像血。

“兩位……皆是盤龍觀的弟子啊。”馮海濤笑道，他嘴巴的裂口有些不自然，不像個人。

馮海濤說這話的時候，還一直在盯著劉老明，似乎在打量著他的反應。

劉老明沒怎么管，只是沖馮海濤翻了個白眼。

馮海濤明白什么意思了，便道：“那便按盤龍觀的規矩來。”

“一拜祖爺爺——！”兩人對著桌上寫著詭異古文字的牌位拜了一下。只是劉老明的膝蓋，明顯沒到地上。

“二拜三清——！”兩人對著桌上元始天尊、靈寶天尊、道德天尊的泥塑拜了一下。這次劉老明的膝蓋落地了，但頭依舊沒有低下。

“夫妻對拜——！”兩人對著拜了一個大的。

在盤龍觀的規矩里，夫妻對拜是要跪著的。但這一次，劉老明不僅雙膝跪地，而且頭低的很低。

其實不是他有多愛柳老合，僅僅是維持那種又蹲又跪的姿勢太久，他堅持不住了，一次不小心往前撲倒了，就形成了這樣的姿勢。

“交換引玉——！”

引玉，是盤龍觀每個弟子都有的一塊玉，是入門那天，師父從后山的樹上摘下來的一塊玉石。

只要引玉上的名字在，就是盤龍觀的弟子。

兩人交換了引玉，就在一瞬間，對方引玉上的名字改了。

柳老合看到了，那個刻著“劉詡”位置，多了個“柳朕”。

只是……劉老明這邊，出了點問題。本該是“柳朕”加上“劉詡”，可是在“柳朕”二字的旁邊“劉詡”卻遲遲沒有出現。

他皺了皺眉，使勁捏了那玉一把，往上吹了口氣，卻見上面出現了“玉更”。

他實在受不了了，往上使了個障眼法，變成了“劉詡”。

“送入洞房——！”

劉老明收起引玉，牽著柳老合去到了馮海濤給柳老合找的臥室。

本想著洞房里的布置，只會更加陰森，可沒想到，這里卻好的不像樣子。

紅紗帳、龍鳳花燭……正常夫妻該有的，都有。

只不過床上沒有枕頭，只有一個繡著個大大“喜”字的被子。

這也好解釋，因為在盤龍觀的觀念里，夫妻新婚夜，是不能睡覺的。

“阿合你先在這里坐著，師哥有點事，一會就過來。好不好？”

柳老合乖巧地坐到了床上：“好啊，那師哥可要快一點。”

“那我走了。”劉老明離開了。

過了一會，劉老明又回來了。只見他拿了一把挑蓋頭的銅鎖。

他走到柳老合身前，坐在床上的柳老合從蓋頭的縫里看到他的儒靴，也意識到他來了。

他淡淡一笑，用銅鎖挑開了柳老合的蓋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