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日后，柳老合立了柏運堯為后。

整個過程很簡陋，甚至就是個口頭表述。

他找來了幾塊紅布，做了一件嫁衣。當然，因為沒錢，是他親手做的。

嫁衣很簡陋，甚至有的地方都沒縫上。

但柏運堯還是很開心。

當年打仗的時候，行至一個相對富饒的鎮子，他們看見了一個地主家結婚。

那地主是娶妻。那媳婦就是穿了這樣一身嫁衣。

當時，她和柳老合說了一句話：“若是以后能有這樣一身，那就太好了。”

柳老合沒表什么態，但如今看，承諾還了。只要承諾還了，柏運堯就很開心。

但是，朝野上下卻不甚開心。

不是因為簡陋的婚禮，而是因為他們大多是盤龍觀的小道士，對于這來路不明的女人，有一種先天的瞧不起。

你就算在軍中干了多少年又怎樣？出身擺在那了，你就是坨屎，你比不過我們。

這些人，就算看到柳老合和馮海濤洞房，恐怕都沒那么生氣。

畢竟盤龍觀這么多年來，一直是自產自銷、自給自足。

幽芳宮里，馮海濤正在陪劉老明釣魚：“師哥，要不要再放一條魚？”

“趕緊的，把我釣上來的再放回去，我繼續釣。”

那水池子里是沒有魚的，一條都沒有，所以只能是劉老明在這邊拿著釣竿，馮海濤在那邊往池子里放魚。

“師哥，放幾條？”

“你是腦殘嗎？！不會自己看著辦啊！”劉老明沒了興致，把魚竿一甩，坐到了那個方石桌的一邊。

“師哥莫生氣。”馮海濤討好地給劉老明倒了杯茶。

那本是個茶壺，可倒出來的卻不是茶，而是甜滋滋的白糖水。

劉老明喝了幾口糖水，心情明顯好了不少。

“師哥，你知道嗎？柳老合……”

“他怎么了？”

“他種地去了。”

“嗯，不足為奇，早就料到他要去種地了。大字不識一個的武夫文盲，不去種地也想不到他能干啥了。”

“老祖——！”遠處一道不算蒼老的老人聲音傳來，正是來鋱。

他提著衣擺，官帽未脫，就跑到了劉老明身前。

“叫師侄。”馮海濤提醒道。

“好的。哎呀，師侄你是有所不知啊，那個柳老合，忒沒出息了！”

“他又怎么了？不就是去種了個地嘛？”

“這件事……唉，這件事暫且不提！就說他居然把柏運堯娶了！那柏運堯是個什么低賤下流的東西，稍微一看就知道。他眼瞎就罷了，他當年隨手娶了就罷了，結果呢！他現在不僅不聽勸，還大張旗鼓娶了那樣一個不入流的下賤玩意。”

聽到這個，劉老明危險地笑笑：“不能說所有的都是下賤吧？”

“是是是。”來鋱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咱們盤龍觀的就很高貴。”他這話不假，盤龍觀后山種出來的、人工栽培的，確實都比那些天賦異稟的人類天驕強很多。

“那個柏運堯……長啥樣啊？”她怕柳老合愛好未改，取了個六十老婦。

“那柏運堯……膚色過于白，毫無血色，五官骨干特別重，額頭也是形狀不好，尖嘴猴腮，一副克夫相。身段……也算好，就是過于纖細，和一塊木板差不多。但是她這種東西吧，外貌倒不重要。”

“嗯。那看來柳老合那貨娶她，純屬是為了還諾言。”

“基本上是這樣的。”

“那她……那方面如何？”

“在如今這個情況下，還能靠自己維持，想必是還好的。只是……兩千多年，才能有個人身，只能說是天賦不好但足夠努力。不過咱們盤龍觀向來不喜歡這種，惡心巴拉的死卷王。”

“有道理。”

三人聊了一個下午，不多時便到了夕陽西下的時分。那二人便陸續離開了，這園子里，又只剩了劉老明一人。

她無聊啊。怎么辦呢？看夕陽吧。

卻不料，多章未出場的柳老合來了。

“詡哥……”

“啥事？”

看到劉老明這樣無動于衷，柳老合忽然就很開心，臉也紅了紅：“詡哥，你還記得我那件從古墓里挖出來的龍袍嗎？”

聽到這個，她饒有興致地看向柳老合的那一身粗布衣服，打趣著問道：“喲，那東西被你像藏寶貝一樣藏哪里去了？”

“我沒藏……我去改了一下尺碼，改成詡哥現在的號了。”

一聽到“現在的號”，劉老明有些無語。

人類是怎么從一米九變矮到一米七的，她可以給你完美的列出個一二三四。首先，你要煉一顆丹……

“你……你知道你的號，要是我拿我原本的身高穿上都小嗎？”

“知道啊。”柳老合瞪著純真可愛的眼睛看著劉老明。

“那你干嘛還改！”

“因為詡哥現在是這個號呀，而且……等詡哥大了，我再去改一改不就好了？”柳老合這樣很可愛。完全就是一個孩子，在給母親送禮物。

“那我收下了，也謝謝你這份心了。”劉老明穿上了。但她沒想到，這衣服倒真有些奇特。似乎，體內的經絡開始流淌了。

“詡哥，我還帶了個東西，你能賞臉看看嗎？”

“什么東西？”

柳老合提出了一個盒子。他寶貝似的打開了。

只見里面放著一些瓶瓶罐罐，都是些畫畫的顏料，像什么墨汁、朱砂、胭脂、藤黃，里面還有幾只毛筆，最下層則是一盒骨灰磨成的白粉。

“我記得有一回，貢鴻哲師哥帶著咱們下山趕集的時候，詡哥看著一個賣粉飾的攤子愣了愣神。我當時就想著，等我發達了，一定要給詡哥搞來一套。現在……終于能給詡哥送一點了。”

劉老明看著那盒磨得很是細膩的人骨灰，滿意的笑了笑：“不錯。”

“詡哥要不現在試試？”從他的口氣中，就能聽出來他的期待了。

“可以。”

劉老明稍微往臉上沾了點水，就開始把骨灰往臉上抹。接下來就是用朱砂畫嘴唇再用朱砂和胭脂調出來的畫腮紅。

畫好之后，柳老合就特別陶醉的看著她。

“真好看啊……”他小心翼翼地摸了摸劉老明的嘴頭子，“要是詡哥還是原本的身段……就更好看了。”

“以前的身段？”

“嗯，若是詡哥身高六尺，威風勇猛，肯定更好看。”

“哦，沒事，藥效過了就回來了。”

“老合！老合！老……”一個和柳老合一起種地的小兵來找他了，可就在他看到劉老明之后，聲音戛然而止，在尿了一泡尿之后，就瘋了似的跑出去了。

沒人知道他到底看到了什么，除了柳老合。

小兵跑了一陣，跑到一處宮墻下，才停了下來。

“媽呀……怎么皇宮里還撞鬼了呢？不對啊，我是道士啊！道士……對啊，誰規定的道士不能怕鬼的？對啊，對啊……不對！完全不對！那不是鬼，那不是鬼，那絕對不是鬼！不是！

“我師尊和我說過的，鬼和我是絕對絕緣的，只要鬼不來招惹我，我就不會被鬼招惹的！師尊說的一定沒錯，怎么會有錯呢？！等等！那不是鬼！那是師哥！對啊，是師哥啊。

“是的是的。師哥那么做一定有師哥的道理。沒錯的，師哥有他的道理。師哥怎么會有他的道理呢？為什么師尊沒有呢？知道了，因為師哥有道理，所以有道理。師哥一定是審美比我超前，是的是的。就是這樣，沒錯的……沒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