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嘯弟，你盡管放一萬個心，黎小子有我照看著，保準出不了岔子。”拓跋雄將姜黎輕手輕腳地抬上馬車，轉身對前來送行的姜嘯拍著胸脯保證。

“大哥我自然信得過，”姜嘯眉頭微蹙，語氣里褪去了往日的嚴厲，只剩下掩不住的擔憂，“只是這小子自小就不安分，怕不是到了北地，又要給你惹出些棘手的麻煩。”

車簾被輕輕掀開，姜黎探出半張蒼白的臉，用帶著幾分虛弱的聲音勸道：“爹，別擔心了，再不走，天黑前就趕不上宿頭了。”

姜嘯眉頭皺了皺，擺了擺手說：“滾吧，滾吧。”

象征拓跋家族身份的那面藍底白熊的氏族旗幟緩緩升起，十輛馬車組成的車隊緩緩駛離姜府門前。姜黎靠在車窗邊，望著父親那越來越小的身影，心中像被什么東西堵住……

拓跋雄的車隊日夜兼程趕了半月路，終于通過了蒼龍帝國與北方蠻族諸部的交界地帶進入了北地。

“啊——！燙死我了——！”車廂里突然爆發出姜黎痛苦的嘶吼，他在軟墊上劇烈翻滾，額頭上青筋暴起如蚯蚓亂爬。

北山濁見狀猛地掐訣運起靈息，淡青色的光暈自他體內擴散開來。霎時間，他裸露的臂膀上浮現出層層疊疊的黑色甲片，額間鉆出一對短粗的龍角，嘴角那撇標志性的八字胡竟如活物般伸長，化作兩根漆黑的長須死死纏住姜黎。

“靈技?玄龜澤汐！”北山濁低喝一聲，長須上泛起幽黑水光，帶著水系靈息源源不斷注入姜黎體內。姜黎翻騰的動作漸漸緩了下來，喉嚨里的痛哼也輕了些，可北山濁嘴角卻沁出一絲詭異的黑血。

“停車！”拓跋雄在頭車聽見異動，渾厚的嗓音穿透車廂。他掀簾的動作快如疾風，魁梧的身影瞬間出現在姜黎的車廂里。可還沒等他站穩，姜黎突然雙目赤紅再次發狂，只聽“咔嚓”幾聲脆響，北山濁的靈須竟寸寸斷裂，像被無形巨力狠狠一撞，整個人倒飛出去重重砸在車頂，噴出一大口鮮血，染紅了車簾內側。

拓跋雄立馬撲上前，鐵鉗般的大手死死按住姜黎肩頭。他周身猛地騰起凜冽寒氣，調動起自己的靈息，只見白花花的冰碴子從四面八方聚攏而來，轉眼就將姜黎裹成個晶瑩的冰繭。待穩住局面后，他才發現自己按在冰繭上的手掌心，竟被燙出一塊焦黑的皮肉。

“這邪火當真霸道。”拓跋雄甩了甩灼傷的手，眉頭擰成個疙瘩，“若非已入北地，有周遭冰雪之力加持，再加上我蠻族天生對冰系靈息的掌控，今日怕是要栽在黎小子手上。”

北山濁掙扎著坐起身，顫抖著從袖中摸出顆瑩白丹藥吞下，好半天才凝聚起靈息。他望著冰繭里仍在微微顫動的身影，沉聲道：“拓跋首領，我們必須加速趕往‘凜冬之眼’了。一路上‘玄龜滌魂丹’的藥效越來越短，方才連我靈龜宗最強的水系輔助靈技——那可是能調動上古玄武神力的密技，竟也壓不住這邪火了。”

拓跋雄眉頭緊鎖著點了點頭，轉身對帳外隨從沉聲下令：“傳我命令——車隊不必折返部落，直接改道往‘凜冬之眼’行進！另外快馬傳信給澹臺、獨孤、完顏三族族長，讓他們即刻帶精銳向‘凜冬之眼’集結，不得有誤！”

“拓跋首領。”北山濁捂著仍在作痛的胸口，花白的眉毛擰成個結，“為何要召集這許多人手？”

“北山將軍有所不知。”拓跋雄的聲音沉得像塊冰，“‘凜冬之眼’雖在我蠻族地界，卻不在四大部落掌控之內。我年輕時隨先父誤入過一次，那地方盤踞著北地最兇戾的靈獸。”

他頓了頓，目光掃過冰繭中仍在掙扎的姜黎，“尤其是雪咆魔熊王，那可是能稱得上靈獸巔峰的存在，也是我拓跋一族獸化靈技的力量源頭。它的修為早已堪比人類靈帝，咱們要取冰髓救黎小子，必須得有與它談判的資本。”

北山濁聞言瞳孔驟縮：“那您為何不早講明原由？若能讓元帥多派些帝國高手同行……”

“嘯弟與我是過命的交情，我怎能讓他趟這渾水？”拓跋雄打斷他，嘴角勾起一抹笑，“再說這北地，也不是你們蒼龍帝國那些養尊處優的靈覺者能隨便踏足的。當年我們蠻族大軍敗在嘯弟祖父手下，你以為當時的皇帝老兒不想趁機拔掉北地這顆釘子？只因北地有冰天雪地的極端環境，除了靈皇境界的強者，外來靈覺者進來，七成實力都得被壓制。靈尊以下的，甚至連靈息都聚不起來。”

北地的風雪似乎永遠不會停歇，鉛灰色的天幕終日被狂雪遮蔽，白日與黑夜早已失去了界限。不知在這樣混沌的天色里又跋涉了多少時日，車隊終于在一處冰棱如刀、寒氣刺骨的峽谷前停了下來。

拓跋雄與北山濁剛掀開車簾踏下車轅，三桿獵獵作響的旗幟便撞入眼簾——分別繡著霜狼、雪狐與寒隼的圖騰，正是澹臺、獨孤、完顏三大氏族的標志。澹臺月、獨孤媚兒、完顏羽烈三位族長早已等候在此，見拓跋雄走來，三人齊齊拱手行禮：“三大氏族，見過首領。”

拓跋雄將拳頭重重按在胸口，依著族禮回禮，開門見山說道：“此番急召各位前來，是拓跋雄有一事相求。我那賢侄姜黎身中邪火侵蝕，唯有‘凜冬之眼’的冰髓能救他性命，想請各位帶著本族精銳，隨我一同闖一闖那險地。”

“姜？”澹臺月眉頭猛地一挑，語氣里帶著毫不掩飾的抵觸，“莫非是蒼龍帝國那位大元帥的兒子？首領與姜嘯有結拜之義是你們的事，可蒼龍帝國終究是我蠻族的宿敵！拿我族人的性命，去換敵人的命，首領這買賣，做得可真‘劃算’。”

拓跋雄面色不變，沉聲道：“拓跋雄絕不強人所難。此番事了，我對各位族長必有交代——愿隨我前往的氏族，可免三年賦稅；此外，拓跋雄在此立誓，必在力所能及的范圍內，滿足各位一個條件。”

“獨孤家愿往。”獨孤媚兒率先向前一步，聲音清脆如冰鈴，打破了僵局。拓跋雄眼中閃過一絲暖意，微微頷首。片刻沉默后，完顏羽烈也開口道：“完顏家愿往。”

唯有澹臺月仍立在原地，眉頭緊鎖，似在權衡。拓跋雄不再催促，轉身便要踏入那冰棱密布的峽谷。

“且慢！”北山濁突然上前一步，渾厚的聲音里透著堅定，“拓跋首領對我家元帥的情義堪比高山。既是我家少主之事，我北山濁也斷沒有袖手旁觀的道理！”

言罷，幾人便帶著各自麾下的精銳，朝著那谷口邁步而去。寒風在谷間盤旋呼嘯，如同無數冤魂在暗處發出陰森的低吼，卷起地上的碎冰碴子，狠狠抽打著眾人的臉頰。一行人踏著碎冰走進谷口，身影很快被翻涌的風雪吞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