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風席卷著火苗直沖天際，赤焰狂龍般的火柱撕開毒瘴。

妖獸同樣察覺到天敵逼近，千百條鬼臂瘋狂抓撓天際，拼命想要攔住金雕的進攻勢頭。

那些由冤魂凝結的指爪剛觸及金雕翎羽，便被罡風絞成漫天磷火。

金雕突然收攏雙翼如墜星急降，在距地面不足三丈處猛然旋身，鎏金翎羽與空氣摩擦爆出金屬尖嘯，對準淬毒劍林一般的巨大口器沖去。

土龍張開大口迎了上去，可是鋒利的牙齒觸碰到旋轉翎羽的瞬間支離破碎，猛禽一往無前地沖進妖獸腹中。

“成了嗎？”陸遠頹然跪在石板上，右眼糊著血痂的視野里，最后的畫面是金雕化作一道流光貫入妖獸咽喉。土龍鱗甲覆蓋的腹部詭異地蠕動起來，墨綠色汁液從鱗片縫隙噴濺，落地竟腐蝕出蜂窩般的孔洞。

他終于耗盡最后一絲的體力，扶住身旁倒塌的梁柱才不至于倒下，現在他恐怕連逃跑都做不到。

精神鏈接另一端傳來的劇痛如千針刺腦，耳鳴聲中隱約聽見妖獸腹腔內傳來悶雷般的爆響。

土龍突然人立而起，千百張扭曲的人臉在體表浮現哀嚎，腹部鼓脹出詭異的鎏金色瘤體。

當第一束金光刺破鱗甲時，整個妖軀如同被點燃的皮囊，無數冤魂裹著黑煙沖天逃逸。

“謝謝……”

陸遠隱約看見那個女道士的冤魂，在散去之前，留下最后的遺言。

金雕破腹而出，黑金色羽毛上沾滿粘液，喙角掛著的粘液拉出蛛絲般的血線。

妖獸轟然倒地的震顫中，猛禽撲簌著翅膀落在他身前，嘴里叼著一顆冒著黑氣的妖丹。

金雕仰頭的剎那，妖丹表面的血紋驟然亮起。

陸遠太陽穴突突跳動，識海深處傳來小狼進階殘留的灼痛，此刻他的精神域猶如繃到極致的弓弦，再多一壓力便會寸寸崩斷徹底瘋掉。

“停下！”他暴喝出聲，左手鐵鉗般扣住金雕脖頸。

猛禽喉間滾動的黑色妖丹被生生卡在骨節之間，他探手奪過妖丹，羽毛上殘留的腐蝕粘液灼得掌心皮肉滋滋作響。

金雕豎瞳瞬間縮成針尖，鋼鐵般的翎羽炸開如劍。

那些曾撕裂妖獸的鉤爪在地面犁出火星，腥風卷著碎石撲打在陸遠臉上。

扁毛畜生要對自己出手？!

“滾一邊去！”陸遠咬破舌尖擠出威壓，契約咒文在瞳孔浮現。

金雕頸羽逆立著發出金屬刮擦般的厲嘯，終究不甘地后退半步，散落的尾羽將青石板割出蛛網裂痕。

如果現在昏死過去，他毫不懷疑金雕會毫不猶豫送他最后一程。

絕不能讓它看出自己的虛弱。

陸遠扶著倒塌的梁木踉蹌站起身，強撐著站起身來，指著不遠處尚未僵硬的土龍殘軀怒喝道：“滾過去吃肉，別在我眼前晃！”

話未說完便劇烈咳嗽起來，金雕見狀露出陰狠的表情，若不是怯于契約束縛，這畜生怕是早已經出手。

金雕歪頭凝視著契主佝僂的身影，尚未完全開啟的靈智還不能完全看破對方虛實。

陸遠的眼神毫不示弱，帶著兇狠與決絕，步步逼近金雕。

“滾！”

猛禽驚叫一聲，撲簌翅膀后退幾步，卻仍不肯遠離，一人一鳥竟陷入僵持狀態。

“陸遠！”

這聲呼喊終于讓對峙的天平完全向一方傾倒，金雕怨毒地望向廢墟后面處的身影，萬不情愿地舒展翅膀飛向土龍殘軀。

繃緊的神經終于松弛下來，陸遠背靠半截焦黑的梁柱緩緩滑坐在地。

他的小腿肌肉正不受控地痙攣，飛刀也全都不見了蹤影，穿越以來，他還是第一次落到這么慘的地步。

“命夠硬啊，龜孫兒。”戲謔的聲音從身前傳來，趙二踩著滿地碎瓦踱近，在他身上來回摸索，將裝有魔精丸的小瓷瓶搶了回去。

“這本來就是我的東西！”

趙二同樣傷的不輕，肋下的傷口雖已凝固，可嘴賤左肩皮甲裂口仍翻卷著焦肉，他望著廢墟中漸漸僵硬的土龍妖軀，歪嘴笑道：“好家伙，場面可真大，殺妖怪這事兒，可得算我一半兒。”

“功勞全歸你。”陸遠掀起眼皮，啞著嗓子拋出一句，喉間立刻泛起毒霧灼燒的刺痛。

“呼……”

一陣疾風掠過，不遠處寨門殘存的“土龍山”字樣旗幡終于脫離旗桿，乘風消失于夜色之中。

露出后面被遮掩的鐵籠，里面蜷縮的孩童尸骨正在夜色中泛著磷光。

趙二突然暴起掐住他的衣領，怒斥道：“你特么裝什么清高！你以為你很牛？你以為你是大英雄？”

“你聽好了，等這次回去救出沈希，我就要去武館修行，遲早有一天，我會堂堂正正勝過你，讓你個龜孫兒跪在爺爺腳下求饒?！壁w二的臉色在忽明忽暗的火光中顯得格外癲狂。

一縷陽光掠過山頭，刺破陰沉夜幕，將半邊天染成淺白色。

趙二松開手，對著朝陽張開雙臂，仿佛已經看見自己縱馬于縣城大街，招手回應滿城夾道歡呼的熱烈場面，側耳聽見爆竹炸裂的聲音。

他的英勇事跡將成為怒河縣的傳說，姑娘們聽見他的名字就會春心蕩漾。

大哥也好，老爹也罷，還有誰敢瞧不起他！

趙二發狂似的笑了起來。

“回城后，我要長武街鋪滿紅毯！”

“醉仙樓花娘得用金盤托著美酒！”

他突然上前幾步，對著土龍妖軀所憑空揮舞巨劍，高聲笑道：“都瞧好了！我就是剿滅土龍山寨，誅殺土龍妖獸的趙二爺！”

陸遠咧嘴看著近乎癲狂的趙二，這小子果然有點不太正常。

忽然，一絲陌生的味道鉆進鼻孔，立刻引起他的警覺。

殘垣間忽然響起碎瓷般的腳步聲，半邊臉覆滿咒文的女武師從斷墻后歪斜著擠出，左腿以詭異角度反折，每走一步都迸出骨茬摩擦的咯吱聲。

她手中那柄九環鬼頭刀在地面犁出幽藍火花，刀背上串著的七枚銅錢叮當亂響，此時陸遠還不知道，這是鎮尸匠一脈的封魂錢。

嘶啞的女聲帶著塞北腔調劈開晨色。

“是……恁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