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喑再是咽下嘴里的一口飯菜，拿起手帕擦拭了下嘴角，不好意思道：

“太原公府里的菜肴口感舒順，堪稱一絕。我稍有縱口，便有如此不雅態(tài)勢了，還請?zhí)头蛉艘娬彙！?

高洋展露笑顏，且勸楊喑飲久酒一杯。

在旁的李祖娥亦是停箸翹首，美眸流轉(zhuǎn)，打趣說道：“近來府里的廚子手藝確實是長進(jìn)了不少。”

高殷看著自己阿母一如既往傻白甜的模樣，忍俊不禁。

正在高殷忍俊不禁時，卻又剛好瞥見了來自高洋那銳利的目光注視，高殷遂收起笑容。

楊喑發(fā)現(xiàn)郡公府家的這位大公子非但時常將目光投放到自己身上，還時常懷有笑意。

而自己與高殷對上眼神的時候，高殷又總是會莫名奇怪提起木箸夾用青菜，好似在提醒自己青菜色尤甚好。

楊喑不禁暗自心想：此子早慧，自己當(dāng)初在東柏堂已然親自見識過，現(xiàn)下舉動絕對是有意而為之。

楊喑眼轱轆子迅速轉(zhuǎn)動：莫不是自己去年屢次在齊王高澄面前提及諸如“高殷早慧，長此以往，恐將尊卑失倫、長幼亂序。”的言論，以至去年三月高澄南巡河南的時候沒有選擇帶上高殷，從而被此子懷恨在心？于是此子今日方才如此作態(tài)？

高殷見楊喑眼轱轆子轉(zhuǎn)得飛起，抻出雙手合擊了一巴掌，好似在拍打蚊蟲。

高殷：“我也沒有看見麻蠅【蒼蠅】亂飛呀，怎么楊郎中的眼睛會轉(zhuǎn)個不停呢？”

李祖娥連忙抻手遮著高殷的小嘴：“道人，不可如此無禮！”

高洋則是向楊喑勸酒一杯：“犬子頑劣，還請遵彥見諒！”

楊喑飲酒一杯后，扒拉了碗中一口飯菜，內(nèi)心暗自感嘆：自己也是出于好意，并不想讓此子過早卷入權(quán)力的漩渦中呀。

楊喑內(nèi)心：娃子呀，東柏堂，你現(xiàn)在還小，把握不住的。

膳后，高洋留楊喑在一處燈火晦明處，進(jìn)行了一番密談。

燈火晦明下，高洋古波不驚的眼睛異光流轉(zhuǎn)，右眼隱晦的重瞳隨著光線的變化顯現(xiàn)得愈發(fā)明顯。

是夜，高殷作問李生：“今日偷偷出行魏宅一事，只有你我還有娥永樂三人知曉，為何會淪落得滿府皆知的地步呢？”

李生：“仆不知呀，仆對公子忠心耿耿，天地可鑒！

公子何不作問一番娥永樂呢？我見那糙漢長相雖然憨厚，沒準(zhǔn)內(nèi)心也是個告狀鬼。”

高殷：“娥永樂不善言辭，向來嘴嚴(yán)，應(yīng)該不會是他。

而當(dāng)初我被大伯大屁股你袖手旁觀之后，你那時答應(yīng)我會在我偷喝阿耶美酒時不告知我的父母。

然而后面的我無論如何小心行事，依舊經(jīng)常被阿母發(fā)現(xiàn)，其中緣由，難道你以為你瞞得過我嗎？”

李生不寒而栗，那好像都是三年前的事情了，自己公子的記憶力竟能如此妖孽，深記至此？難怪古人常說小孩子是不能欺騙的。

【曾參烹彘：曾參（曾子）的妻子要到集市上去，他們的兒子哭鬧著要跟去。

曾妻向兒子承諾只要兒子乖乖在家，等自己回來會殺豬煮給他吃。

之后曾妻回來并沒有選擇殺豬，認(rèn)為之前的承諾只是哄騙兒乖的手段。

曾參認(rèn)為不應(yīng)該欺騙小孩，長此以往，小孩也會成為欺騙別人、不誠信的人

曾參遂當(dāng)場殺豬煮給兒子吃】

【PS：李生沒有讀書，所以不知道曾子，只知道古人】

李生連忙叩首謝罪：“當(dāng)時公子尚且年幼，飲酒傷身，我...百口莫辯，任憑公子處置。”

高殷沒有深咬不放，向上招手示意李生不必下跪。

高殷：“李奴向來伶俐，且替我想想，究竟是何處出了紕漏。”

李生好是一番搜腸刮肚，最終出語：“我記得我們從偏門偷溜出去的時候，好像碰見一個庫直【侍衛(wèi)】！”

“姓甚名誰？”

李生小眼轱轆子流轉(zhuǎn)：“我想起來了，是郡公的貼身庫直阿改。”

眼見答案不言而喻：即高洋格外關(guān)照高殷，還特地派有侍衛(wèi)悄悄監(jiān)督高殷。

高殷遂讓李生出去了，還囑托李生仔細(xì)查一下這個阿改。

高殷顧自打開自魏媖那借來的五個包袱。

袱布揭開，顯露出流光溢彩，金玉琳瑯滿目。

高殷仔細(xì)翻看，只見大多為女子金玉首飾，可惜就是沒有五銖錢。

高殷：“這里面該不會大多都是魏媖將來出嫁要用的嫁妝吧？”

高殷仔細(xì)思索一番。

金玉首飾，若是變賣，難免大打折扣，而且亦是覆水難收、一去不復(fù)返的換物之事。

魏媖尚是少女，懵懂無知，腦子一虎，把私房寶悉數(shù)掏出借給自己。

自己若是將這些可能是嫁妝的首飾給變賣了，來日不能原物歸還，定會惹來女子的傷心。

高殷越想越感覺自己是在欺騙無知少女。

少頃，高殷暗嘆一聲：“變賣首飾換財一事終究不妥。”

高殷再是狡黠一笑：“不過魏媖這丫頭屬實太虎，還需長個教訓(xùn)，她的這些首飾就由我替其保管吧。

防止這小富婆來日一時愣頭青，又被別的渣男給騙得兩袖空空了。”

高殷顧自頷首：“自己絕非是在貪圖魏媖的私財，而是在保護(hù)這些容易被騙的嫁妝！”

入夜，李生和娥永樂望月相談。

李生：“先前我當(dāng)眾責(zé)難與你，也是出于好心，是要你識明尊卑有別的，你心里可不要太過怪罪我。”

娥永樂頷首。

李生見話不投機，遂改口道：“你說，公子今日所說的白色裲襠是從何而來呢？”

娥永樂：“不知。”

李生：“你說，會不會是魏夫子的妻子崔氏的呢？她的褻衣向來晾曬在后宅顯眼的木桿上，容易取。”

娥永樂：“不知。”

李生：“應(yīng)該也不是，畢竟崔氏的穿衣風(fēng)貌向來大膽，應(yīng)該是不好素白淡色的。”

娥永樂：“你說的有一定道理。”

李生：“好呀，你這糙漢，本以為你是木做的呆子，不曾料想，倒是頗為留意女子內(nèi)物呀！？”

娥永樂撓發(fā)掩飾尷尬，爾后道：“本就是公子應(yīng)變所言，又何須出處呢？”

李生：“公子乃天人，豈能以凡夫俗子而視之呢？自是不會信口編排。”

娥永樂：“你所言甚是！”

李生猜測道：“可若不是崔氏的，那莫非是魏家小姑娘的？

可我李生與公子幾乎算是朝夕相處，自己都不知道魏家小姑娘的裲襠顏色，公子又是怎么知道的呢？

難道...”

李生沒有說出后話。

娥永樂和李生面面相覷，后來相視一笑，仿若得到了契合的答案。

李生遂愉悅回屋。

天上明月照眷夏草，李生臉上亦淌露著狡黠笑容。

次日，李生遵循高殷的吩咐，探查阿改，卻發(fā)現(xiàn)阿改剛好被調(diào)派到了其他地方。

至于阿改是調(diào)派到了哪個地方，一時之間竟無，下人知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