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場寂靜無聲。
劉邦回頭看了一眼僵在原地的樊噲,低聲急促地訓道:“豎子,還不謝過項王恩情,領命攻關?”
樊噲臉上滿是焦急,但這種情況下,卻也只能認命。
鴻門宴的勇武,只能恰逢其會的一次,無法復制。
“樊噲領命!”
項羽看著直挺挺跪下的樊噲,眼神居高臨下地凝視著。
“明日,所有人,都前往隕關觀戰,但記住,觀戰不是只讓你們去看。”
項羽魁梧的身體微微后仰,氣場越發攝人。
“散了!”
“喏!”
眾多諸侯王和將領們起身行禮,魚貫而出。
回到漢軍營地,樊噲當場就炸了。
“大王!那驢日的隕關真有問題,明天攻關的兵,都要被雷劈成肉泥!”
劉邦煩躁道:“別他娘煩我,你現在去選人,把那些沒什么戰斗力的民夫編入軍中,別把咱們沛縣一路打過來的老家底兒都給消耗光了!”
“我——”樊噲氣惱地立在當場:“我們當真就這樣?”
“不這樣,還能怎么樣啊?”劉邦一樣炸毛了。
蕭何面上帶著沉吟,邊上的曹參看了看他。
蕭何搖頭:“沒辦法,且看明日攻城之戰如何,如果秦人……”
他的目光落在樊噲臉上。
樊噲氣惱道:“咱們一路從沛縣打到這里,我什么時候在軍情上撒過謊?”
劉賈和盧綰也立刻表態,表示秦王子嬰確實是有雷公。
“行了,別他娘再說什么雷公了!”劉邦煩躁道:“從老子到這里,就聽你們說了不知道多少次雷公雷公,怎么沒有雷母呢?”
“電母沒見著,可是那天……”
“那天確實有一個人披頭散發,在城樓上揮舞寶劍,大聲呼喊雷公助我,是吧?”
劉邦瞪眼看著盧綰:“老子剛說了不想聽什么狗屁雷公,你們馬上去選編軍士,精銳不能損耗在這個時候!”
“速去吧!”蕭何還能沉住氣,扭頭催促樊噲等人去先一步選編民夫入軍,充作明日攻城之用。
“喏!”
眾人應了一聲,各自往大帳外走去。
“老蕭啊,你這是真能沉住氣啊!”
劉邦無奈地躺在踏上,一扭頭,就看到了正提筆在竹簡上寫著什么的蕭何。
蕭何聞言,放下手中的筆,苦笑著搖頭道:“臣跟隨大王一路從沛縣走到這里,比這個糟糕的情況,不知道面對了多少次……”
“好呀!你是在嘲笑我不行了吧?”劉邦頓時坐了起來。
蕭何笑道:“大王,臣可沒有這般意思……”
“行了,我懂你的意思,以往比這個危險絕望的日子,我們也不知道面對了多少,可現在我們該怎么辦啊?”
劉邦滿臉沉思之色:“項王這么做,就是想把我手底下的兵馬都消耗光了不可,真到了那一步,和殺了我,又有什么區別呢?”
“大王所言甚是。”蕭何沉吟道:“我們之所以能在亂世顯貴,便是依仗手中的兵馬之威,可一旦……”
“哎呀,我說老蕭啊,你就說你到底有沒有辦法,快別扯那些沒用的廢話了!”
劉邦這會兒一個頭兩個大。
“沒辦法。”蕭何搖頭,很坦誠地道:“眼下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不對,你的眼睛告訴我,你有辦法!”劉邦察覺到了什么,逼問道。
蕭何搖頭:“我的那個辦法,不算是辦法的辦法,不能說。”
“哎呀呀,老蕭啊,在沛縣的時候,我就覺得你的花花腸子最多,快說吧!”
“臣說之前,請大王恕我無罪。”
“屁話!什么叫恕你無罪?”劉邦看著蕭何滿臉的認真之色,便立刻道:“好,恕你無罪,你說。”
蕭何提起筆來:“不能說,只能寫,也請大王看完后,立刻焚毀!”
劉邦立刻來了精神。
蕭何寫完后,立刻放下筆,就往帳外走去。
劉邦跑上前去趴著看了一眼后,頓時破口大罵了起來。
可是,罵了幾句后,劉邦就把竹簡卷了起來,丟進火盆燒毀之前,他又忍不住打開看了看。
“入你娘!”
漢王的罵聲回蕩在整個營帳內。
“噗——”
干竹簡燒得極快,眨眼功夫就已經被火蛇吞沒。
隕關,嬴騏正在伺候著子嬰吃飯。
這個看起來不怎么順眼的次子到了跟前后,又變得相當順眼了。
因為他簡直就跟一個貼身秘書一樣,把子嬰的生活照顧得無微不至。
但是,唯獨上外城他不行。
嬴騏臉上那不知道怎么冒出來的冷汗,讓子嬰看了都覺得尷尬,甚至感覺實在是折損軍心士氣。
所以,子嬰也盡量不領著嬴騏上外城。
“陛下,城外的叛軍忽然有了異動,不出意外,他們只怕這兩日就要攻關了。”
李信闊步走了進來。
嬴騏放下茶杯,起身拱手施禮。
李信還了一禮,就聽到秦王子嬰邀請他一起用餐。
“卿家沒吃飯呢吧?坐上來一塊兒吃吧。”
子嬰放下筷子,看了一眼身邊的嬴騏:“去給李卿準備一副碗筷。”
“喏!”
嬴騏立刻便去準備。
李信拱手謝恩,坐在右下首的位置,一邊吃飯,一邊給子嬰稟報起來了戰況。
“城外已經可以看到叛軍囤積的攻城器械,微臣最擔心的,莫過于賊軍晝夜不停的輪番攻城。”
子嬰含著飯食,一時間感覺沒什么滋味可言。
三十五萬敵軍,就在隕關外囤積。
守城的兵馬,只有人家的零頭那么點。
“方才王離來了書信,算著時間的話,另外的五萬大軍已經在兩日前從南鄭走陳倉密道去了。”
這事兒李信等人都清楚。
整個南鄭能湊出來的兵馬,全部都湊出來了。
僅剩下五千人鎮守南鄭。
換言之,如果隕關真出問題。
那關外聯軍,可就能一鼓作氣輕松占據整個漢中、巴蜀了。
子嬰琢磨道:“再發動幾萬民夫一起守城,堅持半月,關中必定傳來好消息,卿家看?”
“隕關的糧是充足的。”李信也放下筷子,認真思考這個問題:“可怕就怕,民夫關鍵時候不頂用,反而自亂陣腳,損了士氣軍心,就大為不值了。”
“不過陛下也不用過于憂慮,宗正那邊有足量的炸藥,怎么都能支撐到關中捷報傳來的。”
“嗯,既是如此,明日寡人便率先坐鎮樓門上,若能引得敵軍旌旗上前,砸死幾個賊將,也算是天大的幸事。”
“只能如此了。”李信三兩下吃完飯菜,拱手退下。
子嬰看著面前的飯菜,胃口大減之下,也依舊強撐著吃光。
他對自己說句不好聽點的,真守不住了,那也要吃飽了才有力氣逃命吧?
呸呸呸!
真他娘不吉利!
呸!
嬴騏似乎想說什么安慰之言,但嘴巴動了動,卻不敢說什么,收拾好了碗筷便退下。
這一夜,子嬰無眠上樓門。
叛軍已然不做任何遮掩,直接就在關外扎營對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