瀟湘閣。
朱常洛處理完手頭上的事情后,再次回到瀟湘閣,此時天色已近黃昏。
按照往常安排,所有人都要去御膳房用膳,但今日朱常洛已然下令,讓御膳房將做好的菜肴送去兩位皇子住處,他自己則在瀟湘閣用膳。
傅有容心里牽掛著小公主,坐在餐桌旁也沒什么胃口,六公主和八公主也知道發生了什么,飯桌上沒怎么說話,規規矩矩的吃飯。
朱常洛盛了一碗米湯,放在傅有容面前:“沒胃口,就喝點米湯吧,別等小七好了,你的身子又垮了,那可就不好了。”
傅有容聞言,愁眉不展的小臉上,勉強露出一個微笑,拿起湯勺小口小口的喝著。
朱常洛的胃口也一般,吃了小半碗飯便放下筷子。
一頓晚膳就在低沉的氛圍中迅速結束。
兩位公主回了各自的房間休息,朱常洛陪著傅有容又去看了看七公主朱徽婧,林醫官在房內照看著,三位太醫在偏廳候著,隨時準備。
朱徽婧看著臉色蒼白,但終究是睡下了,朱常洛伸出手指,豎在嘴前,示意噤聲,而后攬著傅有容的小手去了主屋。
二人在主屋的茶室里坐下,傅有容看著桌上的點茶工具,沒心情擺弄,時不時看向朱徽婧的房間。
朱常洛自顧自的抓了點散茶,倒進壺里,用熱水沖開,給傅有容到了一杯,又給自己到了一杯。
“謝夫君。”傅有容微微詫異的接過朱常洛遞來的茶水。
“一杯茶水而已,謝什么。”朱常洛拿起茶杯,吹了吹水汽,輕抿了一口。
“有容,小七今年十一歲了,是時候準備冊封公主了,關于小七的封號,你有沒有心儀的?”朱常洛語氣輕松的問道。
“封號?公主得封號自然由夫君和禮部決定,臣妾不敢置喙。”傅有容捧著茶杯,裊裊水汽中,將她的小臉映的越發嬌艷,有種我見猶憐的美。
朱常洛笑道:“你是公主的生母,當然有資格決定公主的封號,誰不同意,讓他來找我,我與他好好說教說教。”
“夫君莫要說笑。”傅有容聞言,嘴角露出一絲微笑:“既是夫君開口,臣妾自當遵命。”
說罷,傅有容眼神微微失去聚焦,顯然陷入沉思。
她捧著茶杯輕輕啄著茶水,落日夕陽下,凝神思索的模樣,美的像一幅畫。
朱常洛靜靜地欣賞,沒有任何打擾。
片刻后,傅有容似是驚醒,眼神突地恢復聚焦。
恍惚間,朱常洛以為眼前的畫中美人突然活了過來,下一秒才反應過來,微微低頭,喝了一口茶水。
傅有容開口道:“夫君,臣妾想來想去,只希望婧姐兒往后余生能順遂平安,不若便以‘遂平’為號,夫君以為如何?”
“遂平公主。”朱常洛重復了一遍,露出笑容:“好聽,寓意也好,朕喜歡。”
傅有容聞言,露出笑容。
二人對視良久,朱常洛眼中漸漸升起莫名意味,傅有容似是讀出了什么,眼神下移,捧起茶杯喝了一口,耳根漸漸染上紅暈。
朱常洛也移開目光,輕咳一聲,拿起了茶杯。
片刻后。
“有容。”
“夫君。”
二人同時開口,隨即又同時沉默。
朱常洛等了片刻,再次開口道:“那個,朕今日想留宿瀟湘閣,方便照看小七,今夜朕睡在哪兒?”
傅有容聞言,微微低頭,只覺面頰有些熱,她指了指內室:“若是夫君不嫌棄,臣妾的榻上可以睡下兩人。”
“咳。”朱常洛握拳放在嘴邊,輕咳了一聲,淡淡道:“如此便湊合一夜吧,朕此舉全是為了照看小七,你不要多想。”
“是,臣妾明白。”傅有容微微垂眸,應和道。
人在脆弱的時候需要依靠,需要安慰,朱常洛作為皇帝,作為七公主的父親,作為傅有容的夫君,自然要在這個關鍵時刻站出來。
有他親自照看,宮里宮外的一干人等才會將此事放在心上,才能讓治療過程順利,才不會恒生枝節。
……
夜半。
二人和衣而臥,同床共枕。
朱常洛雙手交疊的壓在被子上,心里在想著明天要做的事。
傅有容在床榻里側,同樣平躺著,也是滿腹心事。
二人已經許久沒有同床共枕,傅有容本以為今夜會發生點什么,結果朱常洛說宿在此處是為了方便照看小七,他這么說,也這么做,躺上床后,給她蓋好了被子,而后……閉眼睡覺。
確認朱常洛是真的沒有想發生點什么的意向,傅有容反而感到心安,這說明他確實有把小七放在心里,準備在發生突發狀況時第一時間前去處置。
傅有容微微側過身子,看向朱常洛的側臉。
床帳很厚實,遮光效果很好,且此時已是夜半時分,明明視野里是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但傅有容卻能從心里勾勒出朱常洛的側臉。
“有夫君在身邊,真好。”傅有容在心里默默想道。
……
翌日清晨。
傅有容比朱常洛醒的還早,她靜靜地側臥在榻上,眼神靈動的看著朱常洛,聽著他均勻的呼吸聲,心里很是寧靜。
不久后,朱常洛眼珠微動,抬起一只胳膊搭在額頭上,打了個哈氣后,緩緩坐起身。
“夫君您醒了。”傅有容也跟著坐了起來。
“嗯,昨夜睡得可好?”朱常洛閉著眼問道。
“昨夜有夫君在,睡得很好。”傅有容溫柔的笑道。
朱常洛輕輕拍了拍她的小手,而后拉開床帳,坐在床榻上自顧自的穿起了衣物鞋襪。
“臣妾給夫君更衣。”傅有容一邊說著,一邊上前幫朱常洛穿外衣。
“不必麻煩,朕自顧慣了,你忙自己便可,一會隨朕一起去看看小七。”朱常洛站起身來,動作迅速的穿戴整齊。
傅有容見狀,也連忙起床穿衣。
不久后二人衣著齊整的走出主屋,來到七公主房間。
林醫官衣不解帶的照看了一夜,此時正在給七公主擦拭額頭臉頰,見朱常洛二人過來,連忙行禮作揖。
朱常洛比了個噤聲的手勢,而后小聲問道:“小七怎么樣了?”
“回陛下,公主已經脫離險境,之后只需服藥便可逐漸痊愈。”林青瑤同樣低聲說道。
“嗯。”朱常洛走上前去看了看,只見朱徽婧確實小臉多了幾分血色,眉間的痛苦之意消散了幾分。
朱常洛拍了拍傅有容的手,低聲道:“朕去晨練,你留在此處照看,稍后御膳房會送來早膳,朕今日要去宮外巡營,就不久留了。”
傅有容眼神中帶著些許不舍的望著朱常洛,開口說道:“夫君放心,國事要緊,此處有臣妾。”
朱常洛最后看了一眼小七,而后轉身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