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戶部尚書李汝華風塵仆仆的趕來御書房。
一番行禮后,朱常洛讓人賜了坐,而后開口道:
“此次采買糧食布匹一事,朕打算交給戶部去做。”
李汝華聞言,面上露出微笑,拱手一禮:“臣遵旨。”
朱常洛笑道:“盡量在年底之前籌集完畢。”
李汝華想了想,拱手道:“臣一定在年底前把物資都交割給陛下。”
想了想,李汝華又問道:“陛下,不知這些物資都放在何地?用作何途?”
朱常洛沒有藏著掖著,坦然答道:
“放在第一軍團大營里,也就是東城墻外的營區。”
“這些東西,朕打算用來支付軍餉,以后第一軍團的軍餉就不發銀兩了,只發糧布。”
“這些軍士的家屬就住在營區旁邊,發糧布也能很方便的運回家里。”
“這些實惠物資看得見摸得著,相比銀兩,大部分底層士兵更喜歡實物。”
“把這些東西放在軍營里,對穩定軍心,提升士氣也許有幫助。”
李汝華眼神微動,不再多問。
朱常洛當著他的面,提起朱筆,在戶部賬單上批下“照準”二字,而后拿起桌上的“皇帝之寶”,在文字上蓋了個章,加強這道密奏的效力。
“拿去執行吧,銀兩去找內帑支取。”
朱常洛展開蓋印的那一頁,遞給了李汝華。
李汝華雙手接過,看了看,隨后鄭重的合上,收入袖中,拱手道:“臣遵旨,多謝陛下信重。”
朱常洛笑了笑,貌似隨口的問道:“大司徒的家人都在老家嗎?”
李汝華聞言一怔,拱手答道:“臣的家人確實都在睢州老宅,京師生活昂貴,臣俸祿不多,若把他們接來京師,臣擔心供養不起。”
朱常洛點了點頭,笑道:
“年前把家人都接來京城居住吧,朕來安排居所。放心,朕會派五十錦衣衛駐防安保,很安全。”
“大司徒年后就要著手實施財政改革了,朕幫你免除后顧之憂,也是希望你能一心一意的為朝廷效力。”
李汝華聞言,心中閃過絲絲暖意,只見他躬身拱手道:“臣,臣多謝陛下。”
朱常洛擺了擺手:“下去做事吧。”
“臣告退。”
李汝華緩緩退出御書房。
目送李汝華離開后,朱常洛靜靜的看著書桌上剩下的兩本賬單。
將順天府的報價單重新打開,在背面白紙上提筆寫下:
【將你執行報價任務的過程詳細整理成文,密奏于朕,朕要知道,你是如何得到這份報價的】
書寫完畢后,朱常洛將密本重新封入原來的信函里,親手拿來一張黃紙封條,刷了漿糊,封在撕口處,而后用紅筆騎縫寫下一字:“密”
做完了這些,朱常洛叫來門外內侍,吩咐道:“去叫密信局掌印過來。”
不久,裴司動趕來御書房,朱常洛將封好的密信遞給他,開口道:“速將此密信送抵順天府尹手中。”
裴司動雙手接過,沒有問“為什么這么近也要密信局去送”這種問題,而只是躬身答道:“是。”
朱常洛擺了擺手,裴司動離開了御書房,而后親自前往順天府衙,將密信送到了順天府尹的手上。
……
第二日。
朱常洛照常在御書房批閱奏疏,王安拿著一本奏疏進來,呈給了朱常洛:“陛下,順天府密本。”
“放下吧。”朱常洛點了點頭,繼續批示手中奏疏。
“內侍院定額一事可有眉目了?”
王安回道:
“臣昨日已經下令各衙門自行清點人數,并理清各人所承擔事務。”
“若是每日都要做的日常事務,則設專人負責,若是沒有固定差事的人員,則另列名單。”
“臣下了嚴令,三日之內交上名單,交不上來,就整個衙門一體裁撤。”
朱常洛點了點頭:
“外朝已經開始實施考成法,內廷也不能落后,立限考成,以事擇人。”
“等內侍院定完編制,便開始施行考成法吧。”
“但入內內侍院就不必了,入內院都是朕的潛邸,不必苛責,只是你要管理好,不要被人腐化收買了。”
王安點了點頭,回道:“臣明白。”
朱常洛寫完了手中奏疏的最后一字,停筆,抬頭看向王安:
“朕記得移宮的時候說過,要恩蔭你的家人。”
“這段時間事情太多了,忙的暈頭轉向,一直都沒顧得上。”
“這兩天你準備一下,朕給你一個編制職位,‘東廠掌刑官’。”
“你的義子也好,外甥也罷,只要是你舉薦的,都行。”
王安聞言,眼中泛起淚花,他忙低頭,拱手作揖:“臣多謝陛下,臣,臣一時詞窮,不知該如何感謝。”
朱常洛笑著擺了擺手:“你是朕的家人,不必感謝,以后好好做事便可,去忙吧。”
王安伸手擦了擦眼角淚水,拱手道:“是,臣告退。”說罷,緩緩退出了御書房。
朱常洛拿起那道順天府密奏信函,拆開白紙封條,取出密本,打開審閱,只見其上寫著:
【臣順天府尹許弘綱,謹奏:】
【得知陛下欽點,要求順天府就采買一百萬石糧食和棉布一事進行報價后,臣百思不得其意】
【過往從未有過此等事務安排,然既受君命,自當竭力完成】
【臣為官至今,未曾做過采買如此大宗物資之事,但因采買品類只有糧布,皆是生活所必需,因此自覺并不困難】
【臣找來許多京師本地糧商布商,洽談價格,商人勢利,不能感受為陛下做事之榮恩,臣靡費諸多口舌,方將價格壓到了最低】
【聽聞陛下將采買一事交予戶部經度,臣心中仿佛大石落地】
【想來還是戶部報價更加公道,臣首次經手此事,沒有經驗,雖已多方比較,但仍被奸商蒙蔽】
【幸而仰賴陛下明察,方才沒有虧損國計,陛下圣明】
【臣順天府尹許弘綱,謹奏上】
朱常洛看完了這篇密奏,臉上露出微笑,提筆在密奏背后寫下:
【將那群本地商人之商號、家族、位置等,盡數開列,交付與朕】
寫好了文字,朱常洛拿起“皇帝之寶”的大印蓋了上去,而后重新用黃紙封好,騎縫寫下“密”字。
再次叫來裴司動,讓他送去順天府衙門。
朱常洛坐在龍椅上,輕抿著茶碗,心中暗想:
“一群奸商,卻也不是毫無拉攏之用,若導引得法,或可提供些許臂助。”
“商人群體還得交給商人群體去對付,地主在剝削剩余價值這一領域,手段太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