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人，太感人了！”

李小林竟然哭了，這是陳振沒有想到的，他不過是稍稍感性了一點，這樣就受不了了？

要是再深情一點，豈不是……

陳振前世一部手機，一碟炒米粉，不到半個月，就可以把對方拿下，只是拿下又不放進去，現在回想真是悔不當初。

沒鳥用！

“李編，我下半部分，你還滿意？”

李小林眼里含著淚花，緊皺眉，“陳振同志，聊天要講究內容清晰，最好不要有歧義，你這下半部分，很難讓我不理解成……”

“什么？”

“沒事！挺滿意的，就按你說的寫。”

李小林走后，陳振坐在床邊數著剛到手的三百塊錢稿費，指腹摩挲著紙幣邊緣發出沙沙聲。

特別悅耳。

現在還沒有100元面值的人民幣。

中國銀行于1980年4月1日開始發行外匯兌換券，簡稱“外匯券”，但票面標注的年份為1979年。

這是為了方便境外人士在華使用，與人民幣等值流通。

票面主色調為褐色，正面圖案為長城，是外匯券中最大面額的紙幣，但主要用于特定場合，如涉外酒店、友誼商店等，普通民眾很少接觸。

第四套人民幣，1987年發行，首次在普通流通貨幣中引入100元面值，但發行時間是1987年，1980年版設計，實際流通較晚，正面為毛、周、劉、朱四位領袖浮雕頭像。

第三套人民幣，1962年發行，及之前版本均無100元面額，最大面值為10元，叫大團結。

可想而知，陳振數300元稿酬，得多費勁，他整整數了三遍，第一遍數了29張，第二遍數了31張，第三遍才數夠30張。

有錢都不會數！

傻子一個！

但人家會掙錢啊！你說氣不氣人。

窗外天色已深，西湖的水汽透過紗窗漫進來，帶著荷葉的清香。

“現在幾點？特么的！房間內連個鐘都沒有，沒有手機，也沒有BB機，MP3也沒有，搞毛，太難過了！”

難怪古人那么早上床睡覺，啥也沒有，搞累了好睡覺。

時。

走廊傳來刻意放輕的腳步聲。

陳振把錢塞進枕頭底下，剛起身就聽見三聲間隔均勻的敲門聲。

咚咚咚！

“門沒鎖。”

他故意提高音量。

木門被推開，龔雪換了米黃色棉麻連衣裙，頭發有些濕，顯然是剛洗過澡，可見挺重視的。

她看了看陳振，一咬牙進來了。

這時，陳振提議：“要不把門關上吧！”

“不好，孤男寡女共處一室，關著門多不好。”

“那要是被人看見我們倆共處一室，豈不是更不好？”

龔雪被繞暈了，覺得很有道理，想要去關門。

“我開玩笑的，關了門，有事就說不清了。”

龔雪一驚，“能有什么事？你想什么呢？你這小孩，思想怎么這么不單純。”

“我沒有想什么，我是說，算了，開著門吧，越解釋越不清。”

“我帶了橘子。”她舉起網兜，六個黃澄澄的橘子擠作一團，“昨天下午在集市買的，和秀明姐一起去買的。”

陳振接過時碰到她冰涼的指尖，龔雪立刻縮回手，她選了離床最遠的木椅坐下，后背挺得筆直，帽徽在電燈下泛著冷光。

“先說好，九點半前我要回房間。”她指了指戴在左手的機械表，很小巧，“李秀明說晚點要來借針線。”

陳振突然掰開橘子，汁水濺在稿紙上，暈開淡黃的痕跡。

“哭戲分三種。”

“第一種是默默流淚，適合拍特寫。”

他垂下眼簾示范，睫毛在臉上投下陰影，“要控制淚珠剛好掛在顴骨上。”

龔雪學著他的樣子眨眼，睫毛像受潮的蝶翅般黏連。

陳振遞過橘子瓣，“第二種是抽泣，肩膀要跟著發抖。”

他故意讓呼吸變得紊亂，喉結上下滾動，“但記住收音話筒在頭頂，不能真擤鼻涕。”

“最后一種是……“

陳振突然拍桌，龔雪嚇得差點從椅子上彈起來，他趁機湊近，近到能數清她睫毛的根數。

“是崩潰大哭，需要提前醞釀好情緒。”

柑橘香氣混著她發間的桂花頭油味，陳振看見她瞳孔里自己的倒影正在放大。

龔雪猛地后仰，木椅發出刺耳的摩擦聲。

“你，你坐回去！”

她耳尖通紅，手忙腳亂去抓橘子皮。

陳振一陣壞笑，然后恢復正常，退回床邊，把最后半個橘子拋進嘴里，“現在想件傷心事。”

“什么？”

陳振聲音突然放輕，“你父親被下放那年，有人往你家門上潑油漆那次，還記得嗎？“

龔雪的表情凝固了！

她無意識揪住裙擺，布料在指間皺成一團。

“他們，他們把我媽媽的相冊扔進火堆……”

“那是外公留給她唯一的……”

她聲音突然哽住，眼眶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泛紅，第一滴淚砸在胸口上。

戲精上線，陳振看著她的眼睛，有億點點兇，說：“難道他們有錯嗎？不，他們一點錯都沒有。

你的父親，你的母親，你的外公，你的妹妹，都應該承受這樣的傷害。”

龔雪的眼淚嘩啦啦流，哭訴道：“憑什么？”

“因為他們是我們的敵人，我們對待敵人就不應該仁慈，就應該心狠手辣。”

這時，龔雪情緒已到崩潰邊緣，嚎哭道：“他們有什么錯？他們做錯了什么？你們為何要如此對待他們。”

“不管他們做什么，都是有錯的。”

“為什么？”

“因為他們是我們的敵人。”

“不，不，不，他們是好人。”

“他們是壞人。”

啊！啊！啊！

嗚嗚嗚~~

龔雪抓著頭發痛哭流涕。

約莫五分鐘之后，陳振剝好兩個橘子，自己吃完一個完整的橘子后，再去床頭拿了一張紙巾，把另一個橘子一并拿到龔雪面前。

“別哭了！再哭就不美了，擦擦眼淚，吃個橘子壓壓驚。”

龔雪還在抽泣中，“他們不是壞人。”

“別哭了，再哭我幫你擦。”

龔雪一把奪過紙巾，很生氣瞪著陳振，擦眼淚，抽鼻涕，這下好了，在陳振面前一點形象都沒有了。

咦！

這紙巾怎么有股怪怪的味道？

什么味？

腥味？

龔雪平復了一下心情，把紙巾緊緊捏在手心，“你怎么知道我家的事？”

“猜的！”

“我不信，你最好老實告訴我。”

陳振再一次把橘子送到她的面前，“先吃個橘子。”

“你真覺得他們都是壞人？”

“不，他們不是壞人，他們是最善良的好人。”

龔雪抬起頭，淚光在打轉，“那你剛才為什么說他們是壞人？”

“我是想要你記住這種感覺。”

“這種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