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寧朔在食堂遇見姜卿，兩人照舊聊些沒營養的話題，最后再以寧朔的土味情話結束。

寧朔比姜卿晚來研究所兩年，小年輕生得好，眼里有活，干事麻利又勤快，整體風評都很不錯。兩個人在合作了幾次項目后熟悉了起來，連帶著江言心和其他幾個人，時不時會湊在一起聚餐出游。姜卿已經記不清寧朔對自己的感情是什么時候生出來的，當她意識到的時候，寧朔已然讓她習慣了自己的接近，同時也順理成章地讓研究所其他人認為，他倆是一對。

姜卿不反感，寧朔如此有目的性的接近。只是她思慮過多，一直沒有明示過。寧朔似是差距到這一點，也不逼他，兩人你來我往，如此拉扯了大半年。

“周末什么安排？”寧朔把食堂的橙子塞給姜卿，“給你吃，借橙獻佛。”

“想約我？”

“我有這個機會拿到姐姐愛的號碼牌嗎？”

“我想想，”姜卿打開日歷看了眼，“去哪？”

聞言少年人喜上眉梢，“去哪都行，看電影，吃飯，脫口秀，你想去哪去哪。”

“收收表情，整條街都快知道你高興了。”

“那又如何，姐姐答應和我約會，我恨不得全天下都知道，”寧朔瞟了眼姜卿的表情，“當然，你如果不想，我們也可以做轉入地下秘密聯系。”

“沒事，你現在這樣，挺好的。”

“那你喜歡嗎？”

姜卿怔住，抬眼見寧朔逆光站在走廊上，白色的工作服硬生被他穿出了時尚感。姜卿很少有年齡焦慮，但面對寧朔，面對江言心，面對比她優秀還比她年輕的人時，她總會忍不住生出一股說不清的落寞，不知道是在因為自己增長的年歲而惋惜，還是因為擔心被后輩超越而產生的危機。

“寧朔，”姜卿轉過身，和他面對面，“我比你大了整整五歲。”

“所以呢？”

“你知道這意味著什么嗎？”

“意味著你會比我先退休......”

“寧朔，”姜卿無奈，“我不是在和你開玩笑，可能現在你還不覺得我們之間的年齡差會帶來什么，隨著時間流逝，，我們之間.....”

“這些對于我來說都不是問題，”寧朔打斷她，“我只想知道，你喜歡嗎？”

半分鐘后，姜卿依舊沒有回答，轉頭進了實驗室。

少年人的愛太熱烈，燦爛的好像凌空煙花，璀璨奪目。可姜卿卻怕它盛放太大，燃燒過快，讓人溫暖一瞬后便消失不見。她不討厭寧朔，只是對兩人的未來缺乏信心。只不過這種話不好當面去講，擔憂講出口，得到的總是千篇一律的保障，而至于事實如何，還是得看人實際上如何去做。姜卿都能想來如果問寧朔這些問題，他會如何回答，無外乎你放心，你相信我，我們一定會如何如何，怎樣怎樣。

她倒不是對寧朔沒有信心，相反地是對自己沒有信心。換句話說，她沒有勇氣去承擔最壞的后果，也沒有信心再去重頭來過。

比起研究所的忙碌，阿赫的生活就顯得單調許多。每天早起定時送江言心上班后，他便泡在書房讀書，末了再打開江言心的電腦，進行例行的數據更新采集。等結束完這一切，阿赫喜歡站在陽臺上，看飛鳥自由翱翔天際。

他沒有告訴江言心，他了解的越多，學習模仿人類的越多，就越是渴望，像一個正常人般，自由自在地活。

阿赫從水果籃里取了個橘子掰開，觀察橘子汁從自己指縫間滑落，后又用沾了汁水的指尖湊近鼻子，湊近嘴巴，意料中沒能聞到任何氣味，嘗出任何味道。阿赫憤憤，將橘子扔進了垃圾桶。

江言心下班回來倒垃圾時看見，問他怎么回事，阿赫漠然道，

“擦桌子的時候不小心打翻了水果籃，摔壞了。

江言心不疑有他，問他今天想去哪里。

阿赫垂眼，“可以去看電影嗎？”

“看電影？好啊，”江言心打開手機，“新上的這個搞笑片怎么樣？我剛好想去看，但是我們得找個遠點的電影院，人少，就是開車麻煩。啊，你沒有駕照，可惡，還得我來給你當司機。”

阿赫彎起嘴角，“我可以學開車，我學的很快的。”

“你的學習能力我了解，但是你沒有駕照呀同志，你連身份證都辦不了......算了不說這個了，讓我去收拾一下，咱們出發。”

一路上阿赫都緊盯著窗外的車流，偶爾轉過頭仔細聆聽著廣播里的聲音，江言心只覺得他是在進行人類觀察實錄，便沒有理會。等到了電影院，取票后江言心囑咐阿赫在休息區等他，自己想要去趟洗手間。后者點點頭，守著一大桶爆米花一動不動。

路過的小孩嬉戲打鬧，一個沒注意摔進了阿赫懷里，小孩的母親抱著他給阿赫道歉，后者將糖果放進他手心，

“哥哥對不起，我有沒有踩疼你？我不是故意的，你原諒我好不好？”

疼？

機器人沒有痛感。

阿赫搖搖頭，說了聲沒關系，小孩這才安下心來跟他再見，順嘴又嘟囔了兩句，“哥哥你的手好涼，你要多穿衣服，不能感冒。”

這是阿赫第一次與除江言心以外的人對話，如果當下有情緒記錄，阿赫覺得此時此刻他應該生出的是，名叫緊張的感情。他張開雙手注視著糖果，精美的包裝時時下最流行的款式。該是什么味道的呢？甜味，是什么樣的呢？

阿赫看著看著走了神，沒注意到江言心已經回來。

“干嘛呢？”

“剛有個小孩摔到我懷里，他給的糖。”

“這樣啊......”江言心若有所思，“他有發現什么嗎?”

阿赫搖搖頭，“他只覺得我的手很涼，讓我多穿衣服。”

江言心笑笑，“看來我們阿赫同志偽裝的還很成功，走吧，電影快開始了。”

“言言，”阿赫叫住他，攥緊的糖果上似乎還有余溫，“我覺得，做一個人，挺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