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開后周赫回了趟老宅，周尋還在加班，只有肖蕓一個人在花房理花。見兒子回來，肖蕓擦了擦手問道，

“小赫今天怎么突然回來了，廚房里有中午阿姨煲的蓮藕排骨湯，我去給你熱一碗。”

周赫點點頭，目光從肖蕓面容掃過。他母親曾經也是也一等一的美人，嫁進周家后被困與這方寸之間，蹉跎半生。肖蕓和周尋是傳統意義上的嚴父慈母，在周赫記憶中，周尋面對他時不是在進行一些人生道理的論證，就是在對他進行一些有關周家未來的囑托。肖蕓結婚前是省臺的新聞記者，在周赫之前，她和周尋還有一個孩子，可惜因病早夭，肖蕓總認為是他和周尋忙于工作，疏于對孩子照顧的原因。于是等周赫落地，肖蕓便辭職回歸了家庭。

肖蕓曾經是一個非常有事業規劃的女人，只是在家庭的束縛下，她不得不選擇放棄自己的理想，將丈夫和兒子放在第一位。她學著如何做一個母親，如何做一個富家太太，學著去用太太社交為周尋助力，但偏偏忘記了學著做自己。歲月是不敗美人，肖蕓依然美得光彩奪目，只是繁雜的家庭事務會磋磨掉人的精氣神。

“小赫，洗手來喝湯吧。”肖蕓坐在餐桌前，開始給周赫剝蝦，“你回國后都不怎么回來，自己一個人在城南住的還習慣嗎？要不要我讓劉姨過去？”

“嗯，也不用，我只有下班才會在家。”

“那我讓劉姨定期去收拾一下，順便給你做點東西放冰箱，這樣你應酬回來餓了，也可以對付兩口。”

“媽，謝謝。”

“你這孩子，怎么突然這么客氣......”

“媽，”周赫放下湯勺，端坐好，“我打算和江言心結婚。”

聞言肖蕓動作頓了一下，把蝦放進周赫碗里，才慢慢開口，“小江那孩子，我其實挺喜歡的，性格好，人長得也不錯。現在在是在那個什么研究所工作是嗎？上次還在新聞上看見她獲獎的消息了。”

周赫淡淡應了一聲，示意肖蕓繼續。

“小赫，很多話我不說，你也能明白。小江是個好女孩，你和她談戀愛可以，結婚不行。”

“大學剛畢業的時候，你這么說，我以為你是覺得江言心配不上我。”周赫頓了頓，“現在你依舊這么說，其實是已經給我找好了聯姻對象，是嗎？”

“小赫，”肖蕓雙手交疊在膝蓋上，有些無奈道，“恒通世貿的黃總家里有個小女兒，你見過的，我們家和恒通世貿一直以來都是長久的合作關系，如果你們能結婚.......那個姑娘性子安靜，長相也不差，本來說讓你回國后和人家見上一面，相處相處。沒想到你一回來這么忙，連家都不怎么回。”

“我不回家，你怎么會不清楚。”周赫突然道，“媽，在周家的這些年，你快樂嗎？”

肖蕓一愣，“為什么突然問這個？”

“從我上幼兒園后，你已經很久沒有關注過新聞行業了，你喜歡的沖浪，滑雪，都很久才去一次，除了照顧我和我爸，你做的最多的事情就是和那些富太太一起喝下午茶，為了家里的生意聯絡感情。”周赫注視著肖蕓，“媽，這些不是你喜歡的事情，你不快樂。”

“周赫，”肖蕓難得這么稱呼兒子，“每一個人結婚后，都會有應盡的責任和義務，你也是成年人了，應該懂得有些事情是躲不開繞不掉的。”

“我只是希望你快樂，”周赫起身準備離開，“媽，我希望你是你自己。黃家的女兒我不會見，而江言心不會成為周家的太太，只會是我的太太。”

在兒子離開后，肖蕓在沙發上坐了許久，她似乎已經記不得自己上一次滑雪是什么時候了，因為第一個孩子離去她備受打擊，周尋表面上沒有說什么，但肖蕓能感受出來，對方或多或少還是對自己有埋怨。后來周赫出生，她變得更加小心，出月子后周尋找她談過一次，說自己工作忙，事情多，但是他們兩個總有一個人要把重心放在家庭上。肖蕓知道，她得做出讓步和犧牲。

她和周尋是家族聯姻，周尋這個人除了對孩子要求嚴格點，其他沒什么大毛病，兩人相敬如賓也就過了這么些年。肖蕓何嘗不想周赫和自己心愛的女孩在一起，但是她知道，這對于周家來說，并不是一個好選擇。

而江言心在回家前本來打算找姜卿聊聊阿赫最近的反應，但是打了幾個電話都沒人接，江言心只好放棄，在街上漫無目的地轉了兩圈，心里反復品味著周赫剛剛的那通剖白，他還喜歡她，自己心里也有他，一切似乎都在往好的方向走去。

臨到江言心準備回家，姜卿的電話回了過來，

“不好意思啊言心，剛剛在看電影。”

“哇，師姐在跟誰dating，是小的沒有眼色，打擾了。”

“貧死了你，說吧，你的機器人男友怎么了？”

“我也不知道怎么形容其實，”江言心站在路邊，巨大的廣告牌上滾動播放時事新聞，人工智能取代低端勞動力，人工智能機器人進入各個行業，人工智能機器人服務千家萬戶......“很怪，阿赫好像有了自己的思想，而且我覺得他瞞著我在做一些事情。”

姜卿那邊沉默了半秒，“比如？”

“今天我去見周赫，耽誤了和他出門，他祝我和周赫早日再續前緣，但是師姐，我并不記得我有跟他講過我和周赫談過戀愛，我只告訴他周赫是我的一個老朋友。”

“你和周赫最近聯系的時候是不是沒有躲著他，人工智能擁有收集信息和運算推斷的能力，他現在已經開始產生自我意識，所以猜到你和周赫的關系也是意料之中。”

“嗯，我知道，這個不是重點，重點是，”江言心往后退了一步，眼看大屏幕暗了下去，“阿赫他似乎，對周赫抱有一種，我說不上來的敵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