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青一路步行,身上沒有一絲塵土,一滴汗水,輕松寫意。
他始終跟前面兩個少年保持三丈距離,窺聽他們的談話。
修仙之人,耳聰目明,相隔數十丈,哪怕輕微蟲鳴,也能聽得清清楚楚。
只聽那個叫李山的少年秀才說道:“我曾有幸,跟隨府學先生到過江南白鷺書院交流學習。”
“那里,真正的人杰地靈,文風鼎盛,萬千學子,爭辯論道,各抒才學,這樣場景,我們積合縣做不到,我心向往已。”
“還有,我更想看看,京城的天子堂,體會一把狀元游街的盛況,哪怕,我不是主角……”
哪個讀書人不想金榜題名,朝拜天子,這是他們的追求。
每個群體,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追求,而讀書人的追求,無外乎兩種,金榜題名,青史留名。
毫無疑問,現在的李山,追求第一種。
陽光正烈,驕陽居正天空正中,縣城到了。
許青沒有路引,悄悄駕云進城,找客棧住宿。
“小公子,可是找地方住宿,是長住還是短住?長住的話可以考慮租我家小院。”一個大娘攔住許青,熱情問道。
許青想了想,問道:“可以去看看嗎?”
“當然可以,請跟我來。”
“勞煩大娘帶路。”
大娘領著許青來到一個小巷,青磚瓦房,幽靜雅致。
來到一個小院,干凈利落,院中有井,有樹,是桃樹。
三間房,一間廚房,一間臥房,一間客房,還有一個棚戶,下面堆著柴火。
一一查看房間,鍋碗瓢盆,桌椅板凳,床榻被褥,一應俱全。
“多少錢?”許青很滿意,直接改定主意,打算長住一段時間,在外門大比之前回宗就行。
“租金一個月十兩。”
大娘知道成了,說道:“我就住隔壁,叫我徐嬸就好,你有事叫我就成。”
“行。”許青直接付了五年的租金,送走徐嬸,“嬸子您忙,我自己收拾就好,改日再叨擾您……”
確定沒人,許青使用法術打掃一遍,整理屋子。
許青的化凡之路,就此開始。
晚上修煉,白天閑逛,有時會去徐嬸那聊天,一連五天,清閑自在。
“聽說今天有大官到縣學講學,青哥兒,你不去湊湊熱鬧?”徐嬸磕著瓜子,說道。
徐嬸的老伴,王叔也說:“據說是京城的大官致仕,回鄉講學,小許可以看一看,說不定還可以認識幾個年輕人。”
許青點頭,大儒講學,他早有興趣,現在知道具體時間,地點,當然要去,當即說道:“我正打算去呢,王叔,徐嬸,你們也去嗎?”
“我們就不去了,我們又不是讀書人,就不湊熱鬧了,去了也聽不懂。”
在徐嬸家吃完早餐,許青前往縣學。
縣學此刻,人山人海,堪比仙門收徒大會,熱鬧非凡。
排隊,進門。
露天廣場,高臺上,一個老者坐直,閉目養神。
時辰已到,老者起身,人群安靜下來,大氣不敢喘,呼吸可聞。
“余幼時家貧……”
一篇勸學,就此問世,儒生聽得如癡如醉,有執筆瘋狂書寫記錄的,有閉目仔細聆聽的,有拍手頓足或哭或笑的……種種姿態,不一而足。
許青聽著,看著高臺上的老人,好像看到了一株筆直古松,立于懸崖之上,撐起一片青天。
“家貧,無從致書以觀,每假借于藏書之家,手自筆錄,計日以還。天大寒,硯冰堅,手指不可屈伸,弗之怠……”
老者聲音洪亮,沒有慷慨激昂,就是簡簡單單得平鋪直述,但就是獨有一種特殊的韻味,讓人忍不住沉浸,設身處地,身臨其境。
許青聽著老者的講述,眼中視線模糊,隱隱看到一個人影。
天寒,大雪,一個小童四處奔波,挨家挨戶,燈謎拜訪,借書抄書。
手指僵硬了,凍的皸裂,但堅持抄書,一絲不茍。
抄完,小童還書,冒著風雪,艱難險阻,艱難送達,絕不逾期。送還書本,回家,小童再次一頭扎入風雪,肩頭霜鬢,十年如一日,小童漸漸拔高,身姿挺拔,每次出門,總會途徑一顆古松,長于懸崖邊上。
那人的身影,漸漸與古松重合,寒暑不侵,風雪不折,筆直挺拔。
一篇勸學做完,記錄的儒生提筆,提名,《勸學之送積合儒生序》。
一筆落下,儒生筆力深厚,蒼勁有力,筆直整潔,自有風骨。
儒生們見之,互相傳閱。
勸學講完,休息一刻鐘,老者重新坐下,喝茶,潤神。
時間到,講學繼續。
這次,老者進入正題,只講科舉。
“科舉,如千軍萬馬過獨木橋,能上榜者,皆是人中龍鳳,沒有廢物,哪怕只是最后一名……”
內容淺顯易懂,語氣通俗,但道盡了科舉的本質。
一堂課,變成現場做一篇策論,話題從科舉延伸到選官制度的變化,如最開始的選舉,世襲,軍功,皇帝任命,舉孝廉,九品中正制,到最后的科舉,本質都是選拔官員,收歸天下英才,穩固統治。
老者言論大膽,他先肯定了科舉選官,再提缺陷,最后總結,科舉雖有弊端,但利端更大。
直言,科舉,是天下最公平的選官制度,是龍是蟲,一考便知,管你什么身份高低貴賤。
策論做完,老者開始上干貨,將科舉題型,一一列舉,此外,還將自己當年的科舉筆公布,毫無保留。
在場的儒生直呼大善,磕頭跪拜,行拜師之禮,場面震撼,壯觀。
第二場公開課,結束。
取半炷香,點燃,老者離席,在場儒生無一人離去。
香盡,第三場課,開始了。
這次不論其他,只言道。
“吾有一道,知行合一,知,行之始……”
他在立道,所有人肅穆,面帶崇拜,恭敬聆聽。
圣人有三立,立德,立功,立言。
前面兩條,在場儒生都知道,老者已經完成了,只有最后的立言沒有完成,只能算大儒。
如今,老者立道,就是在立言,傳下道統,學問,若成,他就是當世圣人。
可想而知,在場儒生的激動了,古往今來,縱觀歷史,只出過一個圣人,孔夫子。
今天,他們有可能見證一位儒道圣人的誕生,怎能不激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