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籟俱寂,唯有偶爾傳來的幾聲犬吠,劃破這死一般的寂靜,旋即又被無盡的黑暗吞噬。
沈夫人的房間里,燈火昏暗如豆,昏黃的光暈在墻壁上搖曳不定,映出屋內兩人模糊而凝重的身影。沈夫人身著一襲深紫色的錦緞長袍,領口與袖口鑲著精致的金邊,愈發襯得她神色冷峻。她端坐在榻上,身姿僵硬,仿佛被一塊千斤巨石壓頂,眉頭緊鎖成一個深深的“川”字,眼神深邃而冰冷,仿若寒夜中的幽潭,透著讓人不寒而栗的威嚴。
管家三叔身著一襲黑袍,恭敬地站在一旁,身姿挺拔卻微微低頭,雙手交疊在身前,盡量縮小自己的存在感。他的聲音低沉而沙啞,仿若從牙縫中擠出一般,小心翼翼地向沈夫人低聲匯報著調查張月中毒一事的進展情況:“夫人,今日我帶人在府里又細細排查了一番,各個角落都未曾放過,可依舊未發現什么確鑿的線索。那在廚房外鬼鬼祟祟的小廝,嘴硬得很,無論如何審問,都不肯吐露半個字,我等實在是……”
話到此處,三叔微微抬頭,覷了一眼沈夫人的臉色,又趕忙低下頭去。沈夫人聽著,眉頭皺得更緊了,她的手指輕輕敲擊著榻邊的扶手,節奏緩慢而沉悶,每一下都仿佛重重地敲在三叔的心坎上。
良久,她才從牙縫中擠出一句:“哼,一群廢物!這么多人,連個下毒之人都找不出來,要你們何用?”語氣冰冷至極,仿若裹挾著霜雪,字字如刀,刺向三叔。三叔嚇得身子一抖,連忙躬身說道:“夫人息怒,此事確實棘手。不過,府里如今流言蜚語甚多,對桃喜夫人頗為不利。”
一提到桃喜,沈夫人的臉色瞬間陰沉得仿若能滴出水來,她冷哼一聲,眼中閃過一絲嫌惡:“張月一個低賤出身的普通女子,怎能生出瀾府第一個孩子,這要是傳出去,我瀾府的名聲還要不要了?”在沈夫人心中,瀾府的門第與聲譽高于一切,她一直期望著嫡長子能有一個高貴出身的母親,為家族增光添彩。張月本是平凡出身,入府后雖表現得乖巧柔順,可沈夫人內心深處始終有些瞧不上,如今張月腹中胎兒危在旦夕,她的心思愈發復雜,既擔心孩子有失,又隱隱盼著借此機會能改變局面。
三叔猶豫了一下,微微抬頭,看了沈夫人一眼,小聲應道:“夫人,可如今事情鬧得這么大,若是放任他們查出真兇是您,怕是難以平息。”這話一出口,仿若一顆重磅炸彈,室內的空氣瞬間凝固。沈夫人的臉色驟變,眼神如刀般射向三叔,厲聲喝道:“你胡說什么!”三叔嚇得“撲通”一聲跪地,額頭冷汗直冒,聲音顫抖著解釋:“夫人息怒,小的……小的也是擔心。您之前不是吩咐過,要給張月一點教訓,讓她知道在這府里的分寸。那封匿名信……”
原來,此前沈夫人見張月恃寵而驕,在府里行事越發張狂,甚至隱隱有壓過桃喜之勢,心中不悅,便暗中指使三叔給張月送了一封匿名信,信中言語含沙射影,暗示她莫要妄圖母憑子貴,逾越本分。本只想敲打她一番,誰料竟出了這中毒的大亂子。沈夫人心中有鬼,此刻被三叔點明,自是又驚又怒。但她很快穩住心神,冷笑一聲:“哼,他們能查到我頭上?他們敢?最好能借此機會,把那不安分的桃喜一并處置了。”
沈夫人眼中閃過一抹陰狠,她心中暗自思量,桃喜這個絆腳石,若能趁著此次風波除去,倒也省了日后諸多麻煩。哪怕她并非下毒之人,可只要稍加運作,安個罪名又有何難?在她看來,桃喜出身青樓,本就身份低賤,即便在府里多年,也難登大雅之堂,留著始終是個隱患。
兩人的對話聲音極低,卻透著一股寒意,仿若這寒夜中的冷風,直直地穿透骨髓。窗外,月色朦朧,仿若被一層輕紗所籠罩,灑下的銀輝也顯得黯淡無光。偶爾傳來幾聲貓頭鷹的叫聲,那凄厲的聲音劃破夜空,仿佛在為這深宅大院里的陰謀添上一抹陰森的色彩,讓人毛骨悚然。
與此同時,桃喜在自己的院子里,正與燕兒相對而坐,燭火在她們中間跳躍,映照著兩張滿是憂慮的面容。桃喜將近日發生的事情,事無巨細地又與燕兒說了一遍,包括那些下人的冷嘲熱諷,廚房送來的殘羹冷炙,以及瀾公子的誤解。
燕兒聽得眼眶泛紅,雙手緊緊握拳,氣憤地說道:“姐姐,他們怎能如此欺負你!這分明是有人蓄意陷害,咱們絕不能坐以待斃。”
桃喜微微點頭,眼中透著堅定:“我自然知道,只是如今形勢對我極為不利,想要找出真相,談何容易。”她的聲音帶著一絲疲憊,卻又有著不屈的韌勁。燕兒沉思片刻,突然眼睛一亮:“姐姐,我想到一個法子。咱們可以從張月姑娘平日里接觸的人和物入手,仔細排查,說不定能找到些蛛絲馬跡。還有那個在廚房外鬼鬼祟祟的小廝,一定要想辦法弄清楚他的身份。”
桃喜聽了,眼中閃過一絲希望:“燕兒,你說得對,咱們是得雙管齊下。”正當她們商議之際,院子里突然傳來一陣輕微的響動,兩人警覺地對視一眼,燕兒迅速吹滅燭火,桃喜則起身,悄然靠近窗戶,透過縫隙向外望去。只見一個黑影在院子里一閃而過,速度極快,仿若鬼魅一般。桃喜心中一驚,輕聲對燕兒說:“燕兒,你看到了嗎?好像有人在院子里。”燕兒壓低聲音回應:“姐姐,我看到了,會不會是有人在監視咱們?”
桃喜微微皺眉,心中涌起一股不安:“不管是誰,咱們日后行事得更加小心謹慎了。”待那黑影徹底消失后,兩人才重新點亮燭火,可那原本就凝重的氛圍,此刻變得更加壓抑了。
而在瀾府的另一邊,瀾公子獨自一人坐在書房里,面前的書桌上堆滿了公文,可他卻無心處理。他的腦海中不斷浮現出桃喜那委屈的面容,以及她顫抖著聲音為自己辯解的模樣。“桃喜真的會是下毒之人嗎?”他喃喃自語,心中滿是矛盾與掙扎。一方面,張月如今生死未卜,他作為孩子的父親,滿心的憤怒與焦急需要一個宣泄口;另一方面,他與桃喜相處的過往又歷歷在目,那些溫柔的瞬間、貼心的關懷,讓他實在難以相信桃喜會如此狠毒。
“公子,夜深了,您早些歇息吧。”一個小廝在門口輕聲提醒。瀾公子揮揮手,示意他退下,卻依舊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無法自拔。他深知,自己今日當眾責罵桃喜,或許有些沖動了,可當時的情形,他實在難以控制自己的情緒。如今,冷靜下來,他決定明日親自去調查一番,一定要把事情弄個水落石出,不能冤枉了好人,也不能放過真正的兇手。
此時,沈夫人與管家三叔的密談仍在繼續。三叔面露難色,再次規勸道:“夫人,雖說桃喜夫人出身低微,可畢竟在府里多年,沒有真憑實據,貿然處置,怕是難以服眾啊。”沈夫人瞪了只眼:“服眾?哼,我自有辦法。你只管按照我的吩咐去作,若是辦不好,你這管家之位,也別想再坐下去。”
三叔心中一凜,連忙應道:“是,夫人,三叔定當竭盡全力。”就在這時,門外突然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緊接著,一個丫鬟在門外輕聲稟報:“夫人,張月姑娘醒了!”沈夫人與三叔對視一眼,眼中均閃過一絲驚訝,隨后沈夫人迅速起身,說道:“走,去看看。”兩人匆匆走出房間,向著張月的院子趕去。
一路上,沈夫人心中暗自思量,張月醒了,這事兒怕是又要橫生變數,不過,只要她把握好機會,或許仍能將局勢掌控在自己手中。張月的院子里,燈火通明,丫鬟們忙進忙出。
張月躺在床上,臉色蒼白如紙,嘴唇毫無血色,眼神空洞而迷茫。沈夫人走進屋子,快步來到床邊,握住張月的手,關切地問道:“月兒,你感覺怎么樣?可還有哪里不舒服?”張月微微搖頭,聲音微弱地說道:“夫人,我……我的孩子……”說到孩子,她的眼中閃過一抹悲痛,淚水奪眶而出。
沈夫人安慰道:“月兒,你別傷心,孩子一定會沒事的。你且好好休息,把下毒之人找出來,我定要為你和孩子報仇。”張月輕輕點頭,眼中卻透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復雜情緒。她看似虛弱無比,可心中卻在暗自盤算。她隱隱記得,中毒前幾日,曾收到一封匿名信,信中的內容讓她心驚膽戰,可還沒等她弄清楚是怎么回事,就遭遇了此番變故。如今,她醒了,定要查出幕后黑手,不僅為了自己和孩子,也為了在這瀾府中站穩腳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