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題再次繞回了方才的賭約上。

嚴晴面色愈發(fā)慘白。

衣服是她親自挑的，沒有人比她知道那件紗裙有多么露骨。

哪怕放在青樓，都有過之而無不及。

她攥緊了拳，嘴硬道：“方才那局是意外，我以為你什么都不會特意讓著你的，做不得數(shù)。我們重來一局！”

“方才可是說好的一局定勝負，嚴小姐不會自己輸了就不認賬了吧？”

冬葵壓抑著性子忍了她好半天，終于憋不住冷笑出聲了。

嚴晴本就覺得下不來臺，被一個小丫鬟當眾譏諷，愈發(fā)惱羞成怒。

“沈家就是這么教訓丫鬟的嗎？這兒哪兒有你一個賤婢說話的份兒！”

說著，她抬手就要往冬葵臉上扇。

沈千芷豈會讓她如愿。

嚴晴的手剛抬起來，就被人用力握住向后甩了回去。

嚴晴萬萬沒想到自己這一巴掌會被人攔下。

她被沈千芷猝不及防一甩，竟踉蹌著退后兩步，險些摔坐在地上。

“沈千芷！你竟然敢打我！”

她咬牙切齒地低聲怒喊。

“不敢。只是我的人，你打不得。”

沈千芷起身，居高臨下地看著比自己矮了小半頭的嚴晴。

嚴晴扶著桌子勉強站穩(wěn)，氣得嘴角都在抽動。

沈千芷看向旁邊，朝一旁始終默默抱著盒子的婢女走去。

婢女嚇得下意識往后縮了半步，卻在沈千芷的目光下不自覺地定住了步子，不敢再躲。

冬葵很有眼力見地跟了上來。

在自家小姐的示意下，強硬地從丫鬟手中將盒子接了過來。

她掀開盒子，身后的眾人紛紛伸頭來看。

看不到的急得抓耳撓腮，著急地問旁邊的人，“到底是什么？盒子里到底裝了什么東西？”

“沒看見呢，好像是件衣服。”

隨著眾人好奇的議論聲，冬葵伸手將衣服拿了出來。

她握住上面的部分用力一抖，整件衣服就在眾人面前徹底展開了。

看清衣服全貌后，女眷們紛紛驚呼出聲。

“這、這……什么東西啊這是！”

“這就是嚴小姐準備的衣服？她原本是打算讓沈小姐穿著這種衣服在大庭廣眾之下跳舞？！”

“……虧她方才還說什么沈家家風不正，她嚴家倒是家教好，讓自家女兒穿這種東西！”

站在前頭的幾個姑娘面紅耳赤地轉(zhuǎn)過身，連看都不好意思再看那薄到幾乎透明的衣裙。

后面站著的幾個少年也面色尷尬，目光都不好意思在衣服上多做停留。

周遭一片議論聲，連方才幫著她的錢月都在冷眼旁觀。

嚴晴一下慌了，她磕磕巴巴地解釋：“不、不，這不是我的！”

“這是我找舞女借的衣服，這不是我的，我真的不知道這衣服竟然這么薄……”

姜綰好笑道：“這衣服哪怕扔青樓里，青樓的姑娘都不穿。嚴小姐，哪家的舞女會穿成這樣？”

她話頭一轉(zhuǎn)，“還是說……這衣服是你從靖王府借來的？”

周圍一下安靜了下來。

提到靖王府，誰也不敢再貿(mào)然開口了。

今日來參宴的有哪家是能得罪得起靖王夫婦的？

更何況她們這些尚未出門的姑娘們。

嚴晴惱恨反駁：“你胡說！這怎么可能是從靖王府拿來的！”

“那就是你特意尋來，要讓我穿的了？”

沈千芷幾乎沒給她留思考的時間。

嚴晴被問得一怔，張了張嘴卻半天沒說出一個字。

這的確是她尋來，想讓沈千芷出丑的。

可大庭廣眾之下，她怎么能承認！

嚴晴心虛地低聲反駁，“我沒有……”

見她這幅反應，眾人哪兒還有看不明白的。

一時間，看向嚴晴的目光滿是鄙夷與厭惡。

“嚴小姐好意思將這種衣服帶到大庭廣眾之下，可我實在做不出這種壞人清譽的事。”

“這舞，你不必跳了。我只當方才的什么賭約是一場笑話。”

周圍一下安靜下來。

大家紛紛看向沈千芷，面色復雜。

先前都以為沈千芷粗鄙不堪上不得臺面，可如今好像……跟她們想的并不一樣。

沈千芷讓冬葵把衣服扔回丫鬟手中的箱子里。

“奉勸嚴小姐一句。早知道自己輸不起，還是趁早躲得遠遠地，不要來招惹得好。”

“免得像現(xiàn)在一樣，面子里子丟了個干干凈凈，讓自己下不來臺。”

話落，沈千芷轉(zhuǎn)身看向冬葵，“我們走吧。”

“是，小姐。”

冬葵先是被沈千芷護住沒挨了那一巴掌，感動得一塌糊涂。

后是親眼看她有理有據(jù)，把一眾方才還瞧不上她的人說的心服口服。

這會兒看自家小姐的目光里滿是崇拜與欽佩。

白了嚴晴一眼，冬葵轉(zhuǎn)身跟上了自家小姐的步子。

被沈千芷一番奚落，又被眾人用這種目光審視、明里暗里的孤立，嚴晴徹底崩潰。

這絕不是她想要的結(jié)果！

都怪沈千芷，都怪沈千芷那個賤人！

要不是她扮豬吃老虎，自己怎么可能會丟人到這種地步！

嚴晴雙目赤紅，隨手從旁邊抓起一個什么，猛地追了上去。

“你給我站住！”

嚴晴步子極快，撥開人群就往上沖，手里的東西狠狠揚了起來就要往沈千芷背上刺。

手還沒落下，卻半路被人握住手臂，再次狠狠地甩了出去。

這一次，她重重地摔坐在地。

嚴晴狼狽不堪地癱坐在地上，怨毒地抬頭朝攔她的人看去，面色卻一下慘白了。

“……萬、萬鳴？！”

萬鳴一向是貼身跟著顧晏舟的，如今萬鳴在這兒，難道顧晏舟也來了？！

嚴晴一下慌了神，四下張望，很快就看到了萬鳴身后不遠處的高大男人。

男人連余光都沒分給她，正微微低頭跟沈千芷說著什么。

難怪沈千芷不肯嫁給靖王世子，她就是想攀晉王這個高枝！

嚴晴又怒又怕，急火攻心之下，竟頭一栽直接暈了過去。

站在一旁看熱鬧的人群紛紛后退半步，竟無一人再如之前般熱切地幫她。

只有嚴家的小丫鬟慌忙跑上前，急著扶起嚴晴，又慌忙跑到前院去叫人。

一片慌亂之中，沒人愿意摻和嚴晴的事，人群也很快散開了。

沈千芷回頭看了一眼昏倒在地的嚴晴。

她手邊掉落的，是一把鋒利的、修剪花草的剪刀。

雖然靠自己也能避開，但慌亂之下難免受些小傷或是傷到冬葵。

沈千芷心有余悸，朝著顧晏舟真心實意地福身行了一禮。

“多謝晉王出手相救。”

顧晏舟站直了身子，微微偏頭，嘴角揚起一抹別有深意的笑。

“好像每次見面，我都在救你呢。”

“……”

沈千芷一噎。

也不至于每一次吧？

在外祖家那一次，好像就沒有呢。

不等她想清楚，顧晏舟就接著道。

“要是張鈞沒把你托付給我，你是不是早就死了幾回了？”

“……”

每次提起張鈞，她都不由得一陣心虛。

沈千芷訕訕一笑，“萬幸有王爺在。”

“少拍馬屁了。”

顧晏舟扯了扯唇，勾一抹懶洋洋的笑。

一陣鳳吹來，把他很輕很輕的一句話吹到沈千芷耳邊。

“我不方便去。逢年過節(jié)的時候，多給他燒點紙。”

沈千芷恍惚了一下，很快意識到，他說的是張鈞。

見她沒反應，顧晏舟側(cè)頭看過來。

沈千芷重重點頭，“一定。”

頓了頓，又補了一句：“與你相識，他很歡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