順著他手指的方向，樂卿仰頭看向天空。

玄黑色的夜空，無星無月，如被帷幕籠罩般伸手不見五指。

她突然想起電視劇里的那句“月黑風高夜，殺人放火天。”

一陣夜風吹來，她冷不丁地打了記寒顫，壓低了嗓音，“你是想說我們能不能活著離開要靠天意？”

“我可從不信天意。”裴騁舟下意識地接話，幾秒，他看向趴在地上已經悄然挪到他身邊的人，“挪回去。”

樂卿拉了拉身上的防彈衣，小聲訴說著，“大哥，你這是防彈衣，不是吉利服。”

腳步聲漸近，裴騁舟也沒跟她逗嘴的心思，一手按下她的腦袋，扣著扳機的指腹瞄準斜前方的車輛，對著車身連開數槍。

槍聲中一道清冽的男聲從車后傳出，“裴騁舟！你別瞎折騰浪費時間了，今天你就是會飛！你也逃不出這專門為你設下的死局！”

砰！

黑夜中一枚子彈直沖男人的胳膊，子彈劃過的地方，鮮血滲出。

周圍人連忙將手中的武器對準子彈飛來的方向，指腹扣向扳機。

“我說了抓活的！”

“錦爺！”人群中一人怒聲大喊，“不能再對他手下留情了，他手里也有槍！保不準他這會兒瞄準的就是你的腦袋！讓我們打死他們！一了百了！”

錦弈沒有接話，一手捂著受傷的胳膊，看著裴騁舟所在的方向高聲，“裴騁舟！我都有膽子站在你的槍口之下，你卻只敢躲在那后面開冷槍嗎！”

“我數三個數，你要不出來！你和你的女人就等著被打成篩子！ 一，二——！”

黑暗中樂卿聽到裴騁舟有起身的動作，她仰頭看向他，“你干什么！他這擺明了是引你出去的計！”

“到這兒來。”裴騁舟腳踢了踢地面上架好的槍位置。

“什么？”

“一會兒看準時機，瞄準錦弈，或者……瞄準我。”

樂卿愣了一下，好幾秒，她才反應理解過來裴騁舟的話，

她再看時，他已經走出了暗處，站到了幾輛車燈共同照射的方向，舉著手與人面對面站著。

其中一個人從旁邊站出，抬起手中的槍托對著他的腦袋就是一敲，緊接著將他按在了車身上。

三兩人一左一右地站在他的身側，按住他的胳膊和腦袋，阻止著他的任何反抗動作。

樂卿一顆心都緊到了喉嚨口，用胳膊借著力將身子挪到槍前。

這一挪，她清楚地看見了站在眾人之前的男人。

他約摸27.8歲，臉上從左額頭橫穿右臉頰上有一道拇指粗的疤痕，他的左眼上戴著一個黑色的眼罩，一席黑色風衣跟巴勒比海盜的造型有些相似。

他站在光里，臉上那股厭世的氣質越發明顯。

“裴騁舟怎么會招惹上這樣的家伙。”樂卿嘟囔著將身子壓低，學著裴騁舟方才的姿勢趴在槍前。

這一趴，她猛然發現這完全就是她的射擊高度。

突然間樂卿想起裴騁舟臨走時說的那句話，心里漸起漣漪。

裴騁舟這是親手把他的命交到了她手上。

只要她愿意，她現在就能打死他，為她之前在他身上受到的所有屈辱解恨。

這對她是個絕佳的機會。

樂卿抿唇，將身子低伏了下去。

車前，錦弈一手撫著臉上的刀疤，一手從腰后抽出匕首對準裴騁舟的臉刺了下去，

“裴騁舟，你知道嗎？這些年我每天都會在身上帶一面鏡子，每每你在人前風光無限的時候，我就會把它拿出來照著我臉上的這道疤發誓，有朝一日我一定要扯下你臉上這張虛偽至極的人皮，讓所有人都看見真實的你到底有多卑鄙！”

“現在！”錦弈手上加重了力度，刀口向下滑，看著車身上的裴騁舟笑得猖狂，“只可惜，這兒沒有更多的觀眾觀看這么好看的戲，不如……”

話語一頓，他抬眼看向不遠處，嘴角微揚，“讓那個樂卿來看著我是怎么一點點剝下你的皮，你對她做過那么多事，看著你痛苦， 她應該會很高興的吧？”

兩名小弟見狀朝著樂卿所在的方向走去。

被控制在車身上的裴騁舟輕嗤一笑，“錦弈，你還是男人嗎？”

錦弈低頭看了眼身下，又看向車頭，“什么意思！”

“是男人就別去對付一個女人。”

“這里都是我的人，就算我把她剁碎了，誰又會知道？”錦弈夸張地張開雙臂，惡狠狠地咬牙，“她要怪，就怪自己是你裴騁舟的妻子，不管你愛不愛她，我都不可能放過她，她……”

砰，砰！

錦弈神色一頓，一把拽起裴騁舟，“怎么回事！你的槍里怎么還有子彈！你剛才明明都打完了！”

裴騁舟一腳踹上錦弈的膝蓋，反手扣住他的手腕，利落一擰。

錦弈當場就喊出了聲，周圍人紛紛將槍口對準裴騁舟。

裴騁舟上下掃視眾人，借著錦弈做支撐，抬腳一個橫掃踢，腳背勾住其中一名小弟手中的槍，快速轉換到手中，腳落地的瞬間，對準錦弈的腦袋，看向眾人，“比比是你們快還是我快？”

錦弈的臉一下子就白了，他嘗試著掙脫手腕上的束縛，但他一動，裴騁舟就踹上了他的膝蓋，整個人向下跪去。

脆弱的膝蓋骨磕在地面上發出悶響，錦弈的五官頓時扭曲到一處，額頭上滲出細小的汗珠。

他猙獰著臉仰頭，“有本事你就殺了我！”

“你以為我不敢嗎？”裴騁舟往下抵了抵槍口，深邃眸中透出狠意。

“裴騁舟……”一道細微發顫的呼喚聲從黑暗中傳出。

裴騁舟聞聲回過頭，看著遲遲不見人影的方向，劍眉落下，回眸看向眾人，“想讓他活著，去那邊把她帶過來，再有給我一輛好車的車鑰匙。”

“不許答應他！”

“我數三個數，你們再不動，他這條命我收了！1——”

小弟們慌忙分作兩批，兩人去扶樂卿，三人去查看身后車身尚好的車輛，找到后，將車開到他身邊。

彼時，樂卿也在兩名小弟的攙扶下走出黑暗，一張小臉慘白得不像話，伸到半空中的雙手鮮血淋漓，腳下更是虛浮著，

見著他，蘊在眼眶中的水珠一下子就從眼眶中滾落，發白的唇瓣上下顫抖著，“裴騁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