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朝廷明令禁止，但只要獲利足夠豐厚，大人以為會不會有人鋌而走險？”
只是第一句話，尹泰看樂子的心態就消了得有小一半。
“而我若是能給這些人提供一個不那么危險的交易環境，大人覺得那些人會不會都到我的地盤上來？”
第二句話出口，尹泰看樂子的心態又少了一半。
“沐云池那地方舅舅不疼姥姥不愛，朝廷根本就不會拿正眼去看，更遑論嚴密監視此地的動向，在這種地方搞個互市出來與外族交易，大人覺得可行否？”
第三句話落地，尹泰已經不再把李宸軒當成是個樂子。
其他的暫且不論，他這膽子是真的大，居然敢當著自己這個縣令說出這樣的話，單憑這一點，就不能再把此人當樂子。
見尹泰似乎陷入了思考，李宸軒又繼續說道：“不被朝廷重視還只是其中一個有利因素，沐云池的地理位置干這事兒也非常有優勢。”
聽到他這話，尹泰立刻就皺起了眉頭：“沐云池既非交通要道，又無豐富物產，這優勢從何而來？”
“既非交通要道，又無豐富物產就是沐云池最大的優勢！”
這算什么優勢？
看來這小子除了膽兒肥之外，實在也是無甚可取，說到底也就是個膽大的樂子。
念頭剛剛生出，就聽李宸軒問道：“大人可記得沐云池有多少年沒有被戰火所波及了？”
尹泰聞言就是一愣。
李宸軒又繼續說道：“交通便利、人口眾多、資源豐富這些條件固然是有利于商事的，然而若沒有一個穩定的環境，這些東西對商賈而言又有什么用？”
“辛辛苦苦經營了許久，結果一場戰禍便化為子虛烏有，這樣的事情在這幾十年間難道還發生得少了么？”
“如果大人您現在懷揣萬金，您是愿意將其投放到一個雖然繁華但卻隨時都有可能打仗的地方還是一個沒那么繁華但卻足夠安全的地方？”
聽到這里，尹泰的想法又變了。
雖然李宸軒這話并非全無漏洞，但年紀輕輕就能有這樣的見識，你能說他是個樂子？
想法變了，看向李宸軒的眼神自然也就跟著變了。
注意到他眼神的變化，李宸軒也就更有把握：“當然了，此事并沒有那么絕對，不過我一開始就說了，我們這個黑市要做的是朝廷不讓做的買賣，可這樣的買賣往往才是能賺大錢的買賣。”
“大人你想，我們只要在沐云池建立起了這樣一個交易市場，那便可以吸引到部分一心求穩的商賈，又可以吸引到那些想要冒險賺大錢的投機之輩。”
“再加上西戎、烏狄等外族之中著跟這些端國商賈相同需求和相同想法的人，咱們還愁收不到足夠多的保護費……咳咳，商稅么？”
話音落下，尹泰忍不住咽了一口口水：“公子方才所言的確有些道理，但又要如何讓這些人相信沐云池的互市是安全的呢？”
“首先，沐云池這地方本身就比別處要安全，除了之前說的不被官方所重視之外，它還剛好處在大端、西戎和烏狄三國交界之處，無論是哪國商賈都可以做到見勢不對拔腿就溜。”
“其次，沐云池屬于白頭山的一部分，白頭山先前有多亂，大人應該是知道的，但我的人已經將沐云池方圓百里的山賊惡匪都清剿干凈了，這就是我能給前來沐云池做買賣的人提供有力保護的最佳明證！”
尹泰聞言一驚：“那個千手人屠是你的手下？”
李宸軒笑著點了點頭：“她交舒勝男，是我從靖王府帶出來的，除了她之外，我還帶了不少人，猛虎寨那幾百人便是他們聯手所殺，只不過其他人的身份不好表明，故而都算到了她一人名下。”
“原來如此！”
尹泰恍然大悟：“本縣先前還在想是哪里來的女俠，竟有這等本事……公子所說的那些不便表明身份之人都是靖王府的吧？”
說這話時，他已經開始腦補李宸軒要在沐云池弄互市這事兒是出于靖王府的授意了。
畢竟朝廷不允許任何人私自與外族進行交易，在某種程度上也是對靖王府的削弱，所以靖王府采取這樣的方式來獲得想要的東西完全在情理之中。
而被派來做這件事的李宸軒自然就不可能是靖王府中一個無足輕重的小雜毛。
恰恰相反。
當今靖王對他一定是非常看重且看好！
腦補到這里，尹泰看向李宸軒的眼神又變了。
李宸軒大概也猜到他在想什么了，當即便又拋出一枚重磅炸彈：“不僅如此，為了能讓這些人放心前來交易，我堂嫂會率先從潁川運送一批西戎和烏狄急需的物資到沐云池與人交易。”
“哦，對了，我那堂嫂姓齊，乃是我堂兄李海成之妻，我那堂兄的封地就在潁川，只因他不方便直接露面，故而才將此事交予堂嫂之手。”
“我那堂嫂為了方便行事，已經收了顧氏父子和他們的那些弟子家丁為扈從，大人若是不信，派人往顧家莊一問便知！”
怪不得那顧家父子會做了扈從，原來是靖王府的人要收他們。
如今這事兒已經牽扯了兩個靖王子弟進來，而且其中一個的封地還是在潁川。
潁川是什么地方？
正兒八經的交通要道！
在那地方，只要手里有錢，什么瓷器、茶葉、鹽巴、絲綢之類西域外族想要的東西全都能買到。
讓一個子弟到沐云池去搞互市，再讓另外一個子弟去潁川作為支持。
如果一切順利，靖王府不但可以得西戎的良馬、烏狄的精鐵等重要物資，說不定還能跟這些外族搞好關系，從而使得朝廷不敢輕易再動靖王府。
這步棋下得妙啊！
尹泰看向李宸軒的眼神又多了幾分別樣的神采。
什么樂子不樂子的，早已被他拋到了九霄云外，既然李公子將這一切都告訴了自己，那就證明他有意要用自己，那還不趕緊抱住這條大粗腿使勁兒往上爬？
想到這里，尹泰便又往李宸軒面前湊了湊：“公子可是需要下官做些什么？”
直接從“本縣”變成了“下官”！
李宸軒知道這事兒成了，當即也壓低了嗓門兒：“此事想要成功，隱秘二字乃是重中之重，以尹大人的睿智，應該知道當如何與我配合。”
說完有種中的拍了拍尹泰的肩膀：“我相信大人的能力，更相信大人的忠誠，倘若大人不棄，我愿與大人結成異姓兄弟！”
這是何等的看重？
這又是何等的信任？
本以為被發配到了青川縣這樣的窮鄉僻壤，這輩子都不會再有出頭之日，想不到竟還有這等好事落到自家頭上！
尹泰激動得眼淚都要出來了，當即起身朝著李宸軒躬身一拜：“小弟見過大哥！”
少說也有三十多的人了，叫一個十六歲的少年大哥……
李宸軒連忙起身還禮：“兄長萬萬不可，從今往后，尹大哥就是我異父異母的親大哥！”
“這……下官豈敢如此僭越？”
“大哥本就年長于我，沒什么僭越不僭越的，弟弟這一聲尹大哥是叫定了！”
尹泰更激動了，一把抓住李宸軒的雙手：“今夜不要走了，哥哥做東，我們兄弟去那紅綢院耍他個天昏地暗，喝他個一醉方休！”
“怎可讓尹大哥破費，該是小弟做東才對！”
“兄弟莫不是忘了，大哥我去那紅綢院不用給錢！”
“嘿嘿，不瞞尹大哥，兄弟我去那紅綢院也不用給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