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止閣雅致寬敞。
身著白衫的男子憑窗而立,渾身上下沒有一件裝飾品,并不像別的豪門子弟帶玉掛金。
只頭上插著一只白玉簪。
烏黑頭發瀑布一般傾斜而下,質感像綢子一樣光滑明亮。
他背著手。
僅僅只有一個背影卻氣勢萬千。
蕭戟,當世大奸臣。
他出尊貴,乃第一世家蕭家的嫡系子弟,蕭家在先帝時落罪,成年男子皆伏誅,女眷被丟去了教坊司。
蕭戟是在福幼堂長大的。
在這樣的環境,他成長為一個文武全才,僅憑一人之力就把蕭家多年的冤案平反,恢復了蕭家榮譽,拿回蕭家失去的一切,又把仇人一個個滿門抄斬。
他手上的人命幾乎可以抵得上一個城。
但新帝對他榮寵至極,還是無條件信任的那種,他說誰有反心,新帝就信誰有反心,幾乎算是給了他生殺大權。
“給蕭大人請安。”
顏景瀾盈盈下拜。
蕭戟回頭。
她微微抬頭。
兩人視線在空中碰撞到一起,顏景瀾看到一雙淡漠至極的眸子。
那是一雙狹長的桃花眼,眼尾微微上挑,眼仁黑白分明,幽深如冬日里的寒潭。
只一眼就讓人沉溺到連呼吸都窒住了。
俊雅至極的男子居高臨下看著她,赤著腳一步步走到顏景瀾跟前,纖細手指抬起她的下巴迫使她仰視他。
看清楚她的臉后,蕭戟滿眼懷念。
他喃喃:“顏沐月,我等你很久了,你可愿跟著我?”
“愿意。”
顏景瀾一字一頓,說得認真:“臣女愿意一直陪在大人身邊,只要大人不趕走臣女。”
蕭戟手指磨砂她的下巴:“我不會娶你。”
長公主一直喜歡蕭戟、支持蕭戟,他的成功至少有一半都是長公主的功勞。
所以新帝賜婚時蕭戟沒有拒絕。
這也是新帝無條件信任他的一部分原因。
“沒關系,臣女愿意沒名沒分跟著蕭大人,臣女只有一個要求。”
“說。”
“臣女不要入蕭府,要自由身。”
“可。”
……
紅被翻浪。
顏景瀾不著寸縷,雪白酮體被襯得凝脂一般,墨發頭發鋪在身下盡顯魅惑。
她微微顫抖著,雙臂橫在胸前。
清澈雙眸盯著蕭戟。
無助、嬌怯。
“大人,我怕。”
嬌滴滴的女聲撥動顏景瀾的心弦,他俯身吻了吻她的額角,緩緩道:
“不怕,沐月。”
顏景瀾抬起手腕,緊緊攬住他的脖頸貼上去,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一樣滾落。
是的。
這時的蕭戟心里只有她姐姐顏沐月。
就像上一世。
所有人都以為他對姐姐一見鐘情。
其實他等了她很多年,也找了她很多年,因為不能叫長公主發現所以裝作看上了她。
在發現她不是顏沐月后他變了臉,對她極近凌辱折磨,在后來的屈辱人生里她恨透了這個男人,窮盡一生殺了他。
蕭戟握住她的手舉高到頭頂。
溫柔繾綣的吻落下,密密麻麻從頭到脖頸。
她嚶嚀一聲死死抓緊錦緞床單,大口大口像缺氧的魚兒一樣喘氣。
“放松沐月,很快就不好了。”
他聲音冷漠如冰,眼神卻帶著不易察覺的溫柔。
汗珠從他額頭浸出。
他極力克制著身體涌出的沖動。
顏景瀾咬著嬌艷欲滴的唇瓣。
“蕭戟,蕭戟,要了我。”
這話深深刺激到蕭戟。
他如同脫韁的野馬,放縱自己內心深處的野性。
顏景瀾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時候暈過去的。
她做了一個冗長的夢。
夢里,蕭戟一襲玄色衣衫,孤立在月下。
他一手持著酒杯,遙遙對著明月舉起:“景行行止,這世間大道比比皆是,我從不拘泥走光明大道,陰暗之道又如何?百年之后世人只知我蕭戟榮光,誰會在意我走的是何道?我只在意結果!”
一身的倨傲。
連天上的明月都被他比得黯然許多。
畫面一轉。
她一身是血呆呆站著,蕭戟躺在地上幾乎沒了氣息。
他用復雜的眼神看著她,許久才道:“滾!”
蕭戟死了,她殺了蕭戟!
“妹妹。”
顏沐月忽然出現。
她捂著嘴嘻嘻笑著:“你可知你為何會殺得了蕭戟?因為他是心甘情愿死在你手上的,還有,你失明時那個一直悉心照顧你的“五郎”就是蕭戟啊。”
“為什么。”
顏景瀾哆嗦著,胸腔臌脹著復雜的情緒。
她不愿意接受顏沐月告訴她的真相。
“為什么!”
“因為小時候你救了他呀,因為我從你那里奪來的那個玉佩,那個傻子把我錯認成了你。”
顏沐月雙眸陰沉,五官扭曲:“這都是你活該,憑什么你從小到大都健健康康,而我卻要忍受病痛折磨,我恨你!我恨你!”
她忽然化成厲鬼撲面而來。
“不!蕭戟你不要死!”
顏景瀾豁然睜開眼。
她的尖叫嚇到了進來伺候的丫鬟。
丫鬟翻個白眼:“這位姑娘,我們家大人活的好好兒的,什么死不死的,你要是醒了就趕緊起床,這不是你配待著的地方。”
她趾高氣昂。
顏景瀾平復了呼吸,眼觀鼻鼻觀心開始穿衣裳。
這丫鬟叫如熙,是長公主派過來的,一是為了照顧蕭戟飲食起居,二是為了監視他。
“蕭大人呢?”
“大人在哪也是你能窺探的?”
如熙丫鬟沒好氣道:“你動作能不能快些,我還要收拾這個屋子呢,大人也真是,什么臟的臭的都帶回來,弄的這屋子里亂糟糟的。”
顏景瀾跟沒聽見似的抬腳就走。
長公主身邊的丫鬟,她沒必要為了一時之氣去得罪,就算得罪了,壓下去了她不覺得光榮,沒壓下去她往后就抬不起頭了。
蕭戟已經去上朝了。
管家笑瞇瞇道:“大人臨行前吩咐了,叫奴才安排小姐回顏府,小姐您是吃個早飯再回,還是現在就回?”
可真是奇了。
這是第一個囫圇個兒走出蕭家的女孩兒呢。
別的不是死了。
就是被鎖在后院兒永遠不見天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