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一個東西忽然砸了出來,眾人嚇了一跳,才發現竟是江府的對牌。
秦織婳從后頭轉了過來,臉上淡淡的,“我也沒幾天日子了,這諸多事情忙不過來,你們自便吧!”
這可是府里的對牌!
就這么給出來了?
兩個丫鬟面面相覷,那邊一群人卻是呼呼喝喝的一番吵嚷之后蜂擁而去。
“姑娘,這……不妥吧?”
秦織婳冷笑了一聲,“那是公賬,有什么不妥的?”
江家自打老太爺過世之后,幾乎就沒有出息的兒郎。
且到了江鶴川父親那一代,原本的爵位也到了頭。
偏生人口日盛,又不肯失了原來的氣派,再加上兩代人都不善經營,日子越發窮下去了。
秦氏嫁過來的時候,實則只剩了個空殼子。
表面風光無限,內里著實不堪。
成親三年,全靠她私底下拿嫁妝貼補,加上外頭鋪子田地的經營,才能叫這些人一個個的仍舊享受著功勛貴族的用度。
真是昏了頭了,以為如今的好日子都是應該的,那就讓他們自己鬧去。
紅箋略一思索,便明白過來了,嗤笑道:“一日日的還以為我們姑娘拿了多少好處似的。”
秦織婳點了頭,“帶上我的私賬,我們出去。”
好在她一直記得母親的教誨,嫁妝是自己的私產,哪怕到死,也不能全給了別人。
這三年,公中的資產雖然被她盤活了,但也有限。
若是她再管幾年,或許還能叫江家的資產更進一步,可這會兒么……
也不過就是剛剛補上從前的缺口。
等這些人去爭一爭,也就什么都不剩了。
“四奶奶要去哪兒?”婆子見她出門,連忙殷勤上前探問。
“去哪兒還需要向你匯報么?。”
這婆子是江母送過來的,這三年來,聽荷院稍微有丁點兒動靜,便傳到那頭去了。
前世秦織婳對她一直客氣,生怕給婆母留下不好的印象,現在么,還有必要嗎?
到了京城最大的米面行,秦織婳看了一眼熱鬧的街道,到底生出了兩分重生的歡喜。
這才帶了帷帽入內。
掌柜兩只手揣著,見了她們,兩只眼睛上下一掃,靠在柜臺前,漫不經心道:“夫人是來買米買面的?”
“你們東家在么?”秦織婳開門見山,“有筆生意要談。”
“那可得是大生意。”掌柜仍舊那個姿勢,語氣也顯得頗有些漫不經心,“我們東家忙著……”
“不然我找你們東家做什么?”秦織婳淡淡地打斷他的話,隔著一層紗直視那掌柜。
這才發現這掌柜竟然有一雙亮得出奇的眼睛,同他僅算周正的相貌很不相協。
他認真盯著秦織婳看了兩眼,這才擺著上樓,“先請上座吧!”
樓下那般熱鬧,這二樓的待客室,卻顯得分外靜謐。
秦織婳目光落在桌子角落里放著的鎏金香篆博山吊爐上,直接拿茶水澆滅了爐里的香。
當了十來年的阿飄,什么味兒都聞不著,只除了那些香味兒。
有時候遇到人家家里做法事超度,這香味兒簡直能透進骨髓似的將她撕扯得生疼。
轉而推開窗,新鮮的空氣涌入,大腦里思緒瞬間清晰起來。
做完這些,門口傳來腳步聲。
秦織婳轉臉便看到掌柜的跟在一約莫三十來歲的中年人身后走了過來。
然后隨意介紹了一下,“這就是我們東家。”
那中年男子拱了拱手,“不好意思,方才手里有點兒事兒,來遲了,在下周岐。”
秦織婳盯著他看了兩眼,目光卻轉向周岐身后的掌柜,“我誠心來談事兒的,貴行為何如此戲弄?”
周岐聞言連忙看向那掌柜,面上稍顯局促。
掌柜仍舊袖著兩只手,嘴角那抹笑意倒是深了些,然后擺了擺手,那中年男子便出去了,他自己則坐在了對面,“怎么看出來的?”
秦織婳看了一眼已經熄滅了的博山爐,才再一次將視線落到對面人身上,“原本還不是很確定,但你好歹叫人家洗了手再過來。”
穿著掌柜衣服的男子聳了聳肩,終于將兩只手從袖子里拿了出來,給秦織婳倒了盞茶,這才笑道:“見笑了,失禮之處莫要怪罪。”
怪不得手一直袖著,不說他拇指上那顆價值連城的黃玉扳指,單就這雙手,便知道不可能是個普通掌柜能有的。
骨節分明,手指修長,拇指食指以及指根隱隱有些薄繭,大約還是個練家子。
秦織婳不在意對方的特殊癖好,直入正題,“有筆生意想要跟閣下談,請問貴姓。”
“周岐,”見秦織婳似有詫異,只好解釋,“人是假的,名兒是真的,方才那個是掌柜,叫張全。”
“周老板,”秦織婳輕輕點了下頭,然后拿出自己事先準備好的東西,“四日后,周老板便可以上江府要違約金。”
周岐看了眼上頭的內容,身子往后靠了靠,抱胸疑惑地看著她,“這是為何?今年糧價行情不錯,既然你手里有貨,為何要這般低價賣與我?”
自然是為了救命。
秦織婳不動聲色,“契約就在這里,四日后,若你沒有收到貨,便可往江府去要違約金,若你能收到貨,你自然也穩賺不賠,我想,周老板應該沒有拒絕的理由。”
周岐似乎是思索了一會兒,那雙亮閃閃的眼里含了些狡黠的笑意,“那么,七成不行,得六成。”
秦織婳皺了皺眉,按照現在的行情,讓出三成利,已是巨款,再讓一成,恐怕她還得再賣兩個鋪子才能填補得上。
但是也沒有辦法,商場上的老手了,一看這契約就知道自己眼下是沒法子的招數,不趁機獅子大開口,更待何時?
“行。”她不是猶豫的人,只不過略一思忖,便答應了下來。
雙方一起用印,契約達成。
周岐又攏起了兩只手,看了一眼桌上的博山爐,“嘖”了一聲,“可惜了我的好香。”
說完,透過窗看了一眼離開的馬車,“聽說江府如今是長房媳婦在管著?”
“是,就是前幾日在穆陽城敗了,葬送我大啟八萬將士的那個江鶴川的妻子。”
周岐挑了挑眉,隨即一笑,“去打聽看看,如果我沒有猜錯,估計又是個惡心人的戲碼。”
秦織婳又繞了幾個地方,回來的時候,天已經擦黑,整個江家亂成一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