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酒自嘲地笑了笑。

他能跟秦脆兒說這么多話，已經出乎她的意料了。

一般來說，冷白夜很少和不認識的人有超過二十個字的交流。

只是，受盡他的寵愛和庇護，無論做錯了什么都被包庇和原諒，如果是這樣的替身和工具，她也愿意當呢。

秦脆兒好像沒什么可反駁的，但她知道如果真的像冷白夜說的那樣，師姐就不會像現在這么難過。

所以她對冷白夜的言論嗤之以鼻，沒有繼續出言嘲諷，只是翻了個白眼。

冷白夜將目光回轉到蘇酒身上：“蘇酒，我想跟你單獨談談。”

蘇酒看著他，聲音沒有半點波瀾，冷漠得公事公辦。

“是離婚的事情嗎，如果不是，還請冷先生離開。”

一聲冷先生，似乎與他撇清了一切關系，讓冷白夜心里很是不舒服。

但他忍耐下去，點頭：“是。”

蘇酒瞳孔微縮，雙手不自覺地抓緊了欄桿。

她說：“好。那你上樓來吧。”

她不是現在才注意到冷白夜手中的文件袋，只是心底還像是有千萬根針在翻騰。

很快了，蘇酒安慰自己。

等結束這一切，時間會療去她所有的傷口，讓她忘卻這三年之痛。

冷白夜走上樓梯，步履穩健，目不斜視，完全無視姜維俞三人。

走進蘇酒的房間，他四周看了一下。

這就是她曾經生活過的地方。

安靜，清雅，古色古香，

冷老爺子愛好古董，所以冷白夜也是在類似的環境下長大，深知這種環境能使人淡漠安寧。

想想這幾年，蘇酒溫順內斂的性格，倒是和這環境相映得彰。

四周擺有不少古董，桌上的墨硯都是上好的產物。

見他略有些新奇的目光，蘇酒淡淡開口：“那是明朝的端石隨意云紋硯，旁邊是南宋哥窯月白釉開片兔擺，價值都很高，建議生人勿碰。”

冷白夜看向她，不習慣她這樣疏離的態度，他沉默了半晌，道：“你拉黑了我，我來找你。調查秦脆兒，只是順便，不是我此行的目的。”

提到秦脆兒，蘇酒心口就更堵了。

她移開視線不看冷白夜，怕看多了她會生氣難過到心梗。

“可是你調查了。冷白夜，雖然我們結婚三年，可你應該不太了解我。你對秦脆兒起了疑心，就是觸碰了我的底線。”

“余鶯和周雅云認為秦脆兒想幫你報仇的嫌疑大，我是想幫她洗清嫌疑。”

聞言，蘇酒重新將目光轉到冷白夜身上。

她上下打量了冷白夜一番，冷笑：“冷先生如此巧言善辯，實在是個好律師的料子，真是被經商耽誤了。”

冷白夜停頓了一下，也看著她：“結婚三年，我倒是不知道其實你也會冷嘲熱諷，伶牙齒俐。”

蘇酒點頭：“你不了解的多了。你以為的我，不過是我聽了爺爺的話，說你喜歡賢良的妻子，所以我扮演了一個。現在我們彼此都沒必要再偽裝，所以冷先生還是快把材料拿來，我們領了證，你也好快點讓余鶯嘗到你三年來為她打下的江山。”

她跟冷白夜在一起的時候，冷白夜剛剛繼承了冷氏。

不可否認他殺伐果敢，手段獨到，半年就站在了G城商業的頂峰，操控著全城的商業命脈。

但這幾年維持商業頂尖地位，在眾豺狼虎豹的虎視眈眈下獨占巔峰，跟他完全不用操心家里的事，也不是完全沒有關系。

冷老爺子全是由蘇酒來照顧，冷白夜拒絕和蘇酒同房，面對冷老爺子的催生令，蘇酒也一直遮掩說冷白夜事業未穩她暫時不想要寶寶，冷白夜不喜歡吃廚師的飯菜，蘇酒整日為他洗手作羹湯。

甚至連家里的廚師都開玩笑說蘇酒才應該領他那份工資。

不管回來多晚，蘇酒都會等待冷白夜，他喝酒了為他煮醒酒湯，幫他按摩去除疲憊，像保姆一樣照顧他的一切。

他不悅她也情愿當他的出氣筒，甚至卑微地忍耐著余鶯的存在，吵架都要選擇不會影響冷白夜工作的時間。

現在一切已經穩定下來，冷白夜手下的商業鏈全部成熟，現在不單是金字塔頂峰，還是遙遙領先的那種。

所以她這個“賢妻”，也是時候退下了。

冷白夜向前逼近了一步，她本能后退，這才發現想到了從前，她的眼淚居然不自覺地落下來了。

他想幫她擦掉，她卻冷漠地推開了他。

冷白夜垂眸看著蘇酒，每次她哭，他都會轉身走開，因為怕露出他一直隱藏的感情。

可是此時，他走無可走，退無可退。

他輕輕嘆氣，“我聽說賢良的妻子都是從一而終的，為什么你這么希望離開我？”

蘇酒閉上了眼睛。

“我累了，我放棄了一切走上了一條錯誤的路，現在我要修正回來。種下的花讓別人收了果實，其實我也很難過，但我會熬過去。”

下一秒，她被一雙有力的手臂抱住，她身體前傾，跌進了他的懷里。

以前他總是離開，就是怕控制不住對她的保護欲，會這樣攬她入懷，從而暴露他的情感。

現在她默默地在他懷里流著淚，把他的衣服都染濕了，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她弱小的身體正在無助地顫抖，讓他忍不住更緊地抱住了她。

他輕輕撫摸她的背，安撫：“你沒有走錯路，以前，是我不好。”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蘇酒擦干眼淚，脫離冷白夜的懷抱。

她的眼睛紅紅的，像只孤獨的小兔。

讓冷白夜心中鈍痛，正要再說些安慰她的話，卻聽蘇酒略微平復情緒，扭過身去，說道：

“想必你也調查出秦脆兒不是你們要找的人了，該說的話說完，我們也算好聚好散。冷先生，把協議書拿出來吧，我看一下沒有問題，一會我們就去離婚。”

冷白夜將文件袋向蘇酒推過去。

“就在這里，你晚點再看也不遲。我買了些花給你，讓他們搬到樓上你的房間來，還是就放在樓下？”

花？

蘇酒有些意外，什么花？

結婚三年，連朵狗尾巴花蘇酒都沒見過，倒是冷老爺子可能是實在看不過去了，某個情人節讓司機送來一束紅玫瑰給她，弄得蘇酒還挺尷尬。

同時也是感慨，她喜歡紅玫瑰，連冷老爺子都知道，冷白夜卻一無所知。

而且，不送她罷了，送余鶯倒是挺勤快的，余鶯從前時不時的，就會炫耀一下冷白夜給她買的花束。

“拿上來吧，放在下面，別人還以為我和你余情未了。”

她琢磨著，無非是仙人球蘆薈的，畢竟在冷白夜心里，她是個不會喜歡熱烈和浪漫的女人。

“。.”

不過，當幾個人把花抬上來放進房間里的時候，蘇酒就無語了。

巨大的999朵紅玫瑰花束擺好，房間立刻就顯得逼仄起來。

玫瑰的花香充滿了整個房間，這是她最喜歡的花，也是她做夢也不敢想的情景。

然而此刻得到了，卻并沒有多快樂。

鮮花是送給心愛的人，給愛情保鮮的，現在馬上就要分道揚鑣，有何意義？

她略微皺眉：“冷白夜，你這是什么意思？”

冷白夜靠在桌上，身體微微前傾：“送給你的，你不是最喜歡玫瑰了么？”

蘇酒擦了擦眼睛，但很快又不爭氣地紅了眼眶。

“你問過爺爺了？”

“什么？”

“我跟爺爺說過喜歡紅色的玫瑰花，因為它象征熱烈、浪漫。爺爺后來還送給我一束，大概是當時看我過得太慘了。”

冷白夜啞然失笑：“那是我買的。你是有多笨，才能真相信爺爺會送你玫瑰？不奇怪么？”

“。.”

蘇酒有些疑惑地眨眨眼睛，“確實奇怪，可是如果是你買的，就更奇怪了，你怎么可能會送給我花？難道是買給余鶯，她嫌棄不要的？”

冷白夜搖頭：“我沒給她買過。”

蘇酒疑惑更深：“那她各種炫耀的花是從哪里來的？”

冷白夜聳了聳肩，眼睛里倒是看不出虛假。

“不清楚，就是因為她總是問我要，我猜女孩子都喜歡這個，才買了一束給你。現在我知道你喜歡，就買了更多。”

蘇酒不知道冷白夜說的是真是假，不過她心頭只有酸澀。

她苦笑一下：“冷白夜，沒必要在離婚的時候說軟話，送禮物。你可能是良心發現覺得對不住我想要彌補一下，其實這樣會更讓我難過，因為我會誤以為你會對我還有幾分真情。”

冷白夜起身，輕輕握住她的小手。

溫熱的溫度從手心傳來。

他定定地看著她，忽然說：“我對你，一直都有真情。”

夠了，又甜言蜜語，又道歉討好。

他不會以為，她真的會再次沉淪吧？

還是說，他就是想吃著碗里的看著鍋里的，把余鶯扶了正，再讓她當小三，就喜歡三妻四妾的感情？

沉默間，冷白夜的電話忽然響起，是微信的提示音。

上面是余鶯的微信推送：“白夜哥哥要記得我的綠茶拿鐵哦，不要冰的。”

蘇酒一下子清醒過來。

從他溫暖的大手中抽離，她搖了搖頭，自嘲地笑。

果然，總是她自作多情。

余鶯才是冷白夜的真愛，她，就是菀菀，只不過是冷白夜偶爾犯賤時刻的消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