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爺爺的東西？”虎哥看向腳邊的東西。

一個是骨灰盒。

一個是工具箱。

“你想要哪樣？”虎哥問。

我說：“都要。”

“你太貪心了！”虎哥笑了一聲，把工具箱擺到桌子上，打了開來。

里面是針，是墨，都是做紋身的家伙。

這在他們看來，都是些不值錢的東西，只有我知道，爺爺的墨水是世間難得的奇珍異寶，紋在人身上，可改變人的一生命運！

忽然，我肩膀一沉，原來是陳老漢把我當做墊子，在努力地墊高自己，好去看看那箱子里都有什么。

他關心這個？

正當我疑惑不解時，虎哥開口了：“你要是能寫的出讓我滿意的字，我就讓你里面挑一樣東西走！”

“才一樣？”我不滿。

虎哥卻笑著說：“小鬼，你別忘了，現在你人可是在我們手里，你有什么資格跟我談條件？”

“……那好吧。”我認清了形勢，就要走上前時，陳老漢忽然激動地按著我的肩膀說：“挑墨水！”

我奇怪地看他一眼，不明白他為什么這么暗示我，因為那箱子里還有比墨水更重要的東西。

我走上去，拿起粉筆，在地上寫了一首《靜夜思》。

床前明月光，

疑是地上霜。

舉頭望明月，

低頭思故鄉。

簡單地寫完后，我抬頭看虎哥，虎哥正彎著腰打量我寫的字。

不止是他，所有人都在伸頭看我寫的字。

其實在這倉庫里的人文化水平都不高，品詩鑒字都不是他們擅長的，他們看字最多也就是“好看”和“不好看”這兩種說法了。

“好看好看，難怪會有那么多人給你賞錢。”虎哥點點頭，指著箱子說：“去吧，拿一樣你想要的東西，但是你別想拿太多啊，要是拿多了，我就剁了你的手！”

我嚇了一跳，趕緊捂住自己的手。

我全身上下最寶貴的就是這雙手了，如果一定要砍，我寧愿被砍雙腿，也不能被砍雙手。

我不敢再跟虎哥說話，趕緊跑到桌子邊，就在我準備撬開夾層取百紋錄時，今天跟著我們的黃毛忽然溜到虎哥身邊，跟虎哥說：“虎哥，這小鬼今天想逃跑！”

我吃了一驚，不敢置信地抬起頭來看他，心想這人怎么這樣啊？今天搶我們錢、還搶我包子吃，那事不就算完了嗎？怎么現在還來告狀呢？！

那時我哪里知道，人心并不是只有黑和紅，世間公道也不是一樁算一樁——有些人啊，就是見不得你好！

我反應也及時，馬上拍著桌子，指著那個黃毛說：“他還搶了我們的錢！三十六塊五！還有一塊買了包子，被他們吃了！”

沒想到那黃毛利落地掏出那三十六塊五，雙手奉上給虎哥：“虎哥，錢都在這里，都是因為這小子想逃跑，所以我們沒收了他上午乞討到的錢！”

說完得意洋洋地看了我一眼，那眼神就好像是在說：你小子就等著被剁手吧！

我真沒想到人還可以這樣，只是因為看到我能寫得一手好字，還能掙到錢，就嫉妒我，怕我變成虎哥眼前的紅人，回頭找他們算賬，所以就趁我還什么都不是的時候，先落井下石！

我根本來不及辯解，就被生氣的虎哥一把抓起，按到桌子上。

看著他拽出我的手指，強按在桌子上，我急得出了一身冷汗！

“還想跑，看來不給你一點教訓，是不可能的了！”虎哥從褲腰帶里抽出了把蝴蝶刀，在我手指頭上比劃：“割哪根手指頭好呢？”

我緊張地大叫：“你砍我腿好了！別砍我的手！”

虎哥一愣。

這時陳老漢也抱住他的大腿，請求道：“虎哥饒命！娃兒不懂事，你就念在他是初犯的份上，饒過他吧！再說了，他寫得一手好字，你要是傷了他的手，他寫不了字了，討不到錢了，那吃虧的是誰？還不是你自己？”

虎哥這才放過我，古怪地看了我一眼：“我還是第一次見讓看腿不砍手的，而且還是個小鬼……”

說完他把我扔到一邊去：“就罰你幫其他人寫乞討書，要是寫不好，就打斷你的腿！讓你再也跑不了！”

聽到這話，我反而松了一口氣，至少他不再動我的手了！

可是當我看到他把箱子里的墨水全拿出來，擺在桌面上，讓我用這些墨水給乞丐們寫乞討書時，我的肺都要氣炸：“你讓我用這些墨水去寫字？你知道這些墨水價值多少嗎？”

“多少？”虎哥真不知道！

“一瓶墨水5000塊！”

虎哥馬上把墨水拿給黃毛：“你去紋身店問問，看看這墨水多少錢。”

“是。”黃毛拿著墨水走了。

黃毛走后，虎哥對我說：“你要是敢撒謊，我就割你舌頭！”

我嚇得趕緊捂住嘴，真怕他來割我舌頭！

不一會兒，黃毛回來了，跟虎哥說：“紋身店老板說了，這就是普通的紋身墨水，沒什么特別的，放在他們店里，也就是二三十塊的本錢，是這小子吹牛了。”

我聽他胡說八道，氣不打一處來，忍不住叫道：“你胡說！我爺爺的墨水一滴難求！”

黃毛說：“不信的話，虎哥你可以再派人去紋身店問問老李！”

虎哥：“……”

接著黃毛又說：“老李說了，這紋身的墨水有三六九等，但是最重要的還是要看紋身師傅的功夫！但是就算是整個莞城最好的紋身師傅，也沒見有哪一個師傅敢賣一瓶5000塊錢的墨水！”

“說的是，我紋身的時候，也就只花了2000塊。”虎哥說。

我忍無可忍：“那是你們不識貨！”

“那就用你5000塊錢一瓶的墨，給乞丐寫乞討書吧！”虎哥把墨水扔到了我面前。

我氣得要死，但下一秒就被人拎到一邊去，硬塞給我一根毛筆，逼我用爺爺的墨水，給乞丐們寫乞討書！

我沒辦法，只好跪在地上，給乞丐們寫文。

一滴滴珍貴的墨水，就這樣被硬生生糟蹋了！

也不知道寫了多少塊紙皮，倉庫的大門忽然打開了，一行人走了進來。

我下意識地抬頭看去，只見走進來的是一群十幾歲的青春少男少女。

他們的出現給這個陰暗的倉庫帶來了不一樣的色彩，用十幾年后的話來說，就是非主流、殺馬特、葬愛家族，我就是我，不一樣的色彩。

但是，在那時候的我的眼里，我第一時間看到的并不是他們的奇裝異服，而是他們的肢體！

他們看起來，不是虎哥那一撥兇神惡煞的人；

同時，也不是缺胳膊少腿的乞丐！

沒有殘疾，在這個倉庫里就是最大的特色了！

他們意氣風發，走到虎哥的面前，把提來的包扔在了虎哥面前。

我驚呆了，竟然有人敢在虎哥面前這么囂張？

虎哥拉開包的拉鏈。

大包里面有小包，是大.大小小、風格不一的各種小錢包。

打開錢包，倒出來全是錢。

而且全是大錢！

主要以100元大鈔為主，把我看得驚呆了！

“他們是干什么的？”我一邊裝作寫字，一邊打量那些人，一邊問躲在我身邊等紙皮書的小乞丐。

小乞丐看著他們，眼神里充滿了羨慕：“他們是『扒手』！跟我們一樣，也是從外面拐來的小孩子，但是他們比我們幸運、比我們手巧，被選中去做扒手，經常在火車站、汽車站、市中心那些人多的地方找大魚摸。他們一出手，就是幾千幾萬的收入，比咱們討到的錢多多了！”

聽到這番話，讓我對那些“非主流”更感到好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