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燁說完，書房之中的氣氛詭異的有些可怕。

一旁何伯幾次抬頭，卻都欲言又止，最后又低下頭去。

楊中衡盯著楊燁看了許久，似乎都要懷疑眼前的人是不是他那不成器的兒子了。

“燁兒，你是如何想到這些的。”

“回稟阿耶，孩兒就是胡思亂想，按著書上說的所謂推理，憑空猜測的。”

小楊燁平日里就兩個愛好，一是青樓買醉，二是看話本。

長安城中時下最流行的話本，他幾乎全都看過，而且他不喜歡那情情愛愛才子佳人的故事，反倒喜歡看斷案推理一類的。

這也讓楊燁找到了一個很合適的理由。

楊中衡知曉此事，以前覺得楊燁是不務正業，現在看來，倒是他有所偏見了：“燁兒你有此番成長，阿耶心喜不已。”

“你既然都說到這一點了，那阿耶也不瞞你。錢東我已經讓何伯親自審過，他也吐出了幕后真兇。”

“誰！”

“鄭國公齊震云。”

聽到這個名字，楊燁的腦海中頓時浮現出一則消息。

大幽朝立國以來，近百年來，一共就封過兩位國公。

一位秦國公，當年率領麾下金甲軍橫掃千里，為大幽統一中原立下汗馬功勞。

秦國公左宗獻，官居太尉，被譽為大幽朝軍部第一人，其率領的金甲軍也被稱之為大幽朝第一強軍。

可惜在二十年前，秦國公率軍出征，遭遇伏擊，以三萬金甲軍迎戰北遼十萬大軍，最后力竭而亡。

秦國公一脈全部戰死，后被幽帝追封為鎮北王。

另外一位則是鄭國公齊震云，如今已是七十高齡，掛著驃騎大將軍的武職，不問政事，少有露面。

不過齊家人才輩出，其長子齊定武如今擔任南疆節度使，麾下有十萬大軍，鎮守一方，可謂是裂土封侯。嫡孫齊修文是上一屆科舉的三甲探花，如今在東宮任職，為太子中舍人，雖只是正五品，但卻是太子屬官，意義非凡。

可以說如今在大幽朝內，鄭國公府的影響力之大，和三宗一家都能平起平坐。

可這么一個云端上的人物，為何要對他下手。

以齊家的門楣之高，該是斷不可能迎娶艷名遠揚的青玄公主進門的。

“阿耶，孩兒魯莽，給阿耶添麻煩了。”

“鄭國公勞苦功勞，在軍部一手遮天，名下門人無數，阿耶自是動他不得。不過錢東已死，此事也就此揭過，想來短時間里，齊震云那個老賊也不會再對你下手。”

中書侍郎也不是白搭的。

何況不久之后，楊中衡就是正三品的中書令，中書省的最高長官，鄭國公再有動作，也需掂量一二。

“阿耶可查明，他們為何要阻攔孩兒和青玄公主的婚事。”

“此事，卻是毫無頭緒。”

楊中衡搖頭，這也是他心中的疑惑。

鄭國公已經是位極人臣，大幽朝歷來沒有異姓王，除非像秦國公那樣死后追封。

青玄公主也絕對不是良配，他們到底圖什么呢。

父子二人在書房中想了半晌也想不出個所以然來，楊中衡拍了拍楊燁的肩膀：“燁兒，此事你就不用操心了。阿耶自會暗中調查，何況你與青玄公主尚未成婚，說不定還有變數。不過以后在外，凡事小心，記得將兮顏丫頭帶在身邊。”

“是，阿耶放心。”

楊燁乖乖應下，這又說道：“阿耶，孩兒尚無功名，朝政之事又不甚明白，只能辛苦阿耶。不過家中瑣事，孩兒自該分擔一二。”

“你有這孝心，阿耶就滿足了。”楊中衡當然聽得懂楊燁的意思，當即看向何伯：“何伯，以后燁兒在府中有何需求，你盡可滿足，若是不能決斷之事，你再來問我。”

“是，老爺。”

這么一說，等于把楊府中的大半權力都放到了楊燁手中。

“燁兒，為父之前給你提過，陛下特許你可入朝為官，接下來的日子你當多溫習功課，為父不求你在春闈之中能一鳴驚人，至少要有所表現。”

駙馬歷來不得參政。

不過幽帝也知曉在青玄公主的婚事上，對楊燁有所虧欠，所以才有了這個特許，而且直接然他以國子監監生的身份參加今年的春闈，等于平白送了他一個舉人出身。

只要楊燁在春闈中表現得不是那么差，幽帝都能金口一開，至少給他一個實權的差事，又有楊中衡從中運作，不出幾年，楊燁就能在朝堂上站穩腳跟。

楊燁對做官其實沒多大的興趣，但他很清楚一個事實，歷朝歷代，不管何時，他所在的社會都被稱之為權錢社會。

權在錢的前面，楊燁就算想在大幽朝打造一個屬于他自己的商業帝國，但也得有足夠的實力能夠為之保駕護航。

這也是為何三宗一家，名門望族，都紛紛讓門中子弟自幼讀書，參加科舉的原因。

“阿耶放心，孩兒知曉。”

“天色也不早了，去吧，早些歇息。”

“孩兒告退。”

……

……

夜深露重，皇宮就如同一頭在黑夜中打盹的龐然巨獸。

鳳陽閣。

燈火通明。

值夜的婢女恭敬的站在門外，時不時的打上一個哈欠，昏昏欲睡。

屋中案臺前，一女子長發披肩，雙腿盤在臀后，一襲長裙拖曳在地，手中正拿著一張宣紙，低聲念道：“花間一壺酒，獨酌無相親。舉杯邀明月，對影成三人。”

“確實是名篇，就是不知出自何人之手。”

女子將寫有小詩的宣紙放下，在她不遠處站著一位白面無須，身材纖弱的男子，正是鳳陽閣的大太監曹公公。

“公主殿下何須在意這個，那楊燁不學無術，此前更不通詩詞，定是又不知在哪里花重金買來的，為的不過是博那些庸脂俗粉一笑罷了。”

提起楊燁，女子的眼中閃過一絲不悅之色：“曹公公，之前的事情可查明了。”

“查明了，出手的是齊震云那個狗賊。”

“果然是他！”

女子輕哼一聲，相比起楊燁，在提到齊震云時，她的眼中卻是冷冷殺意。

恰在這時，門外傳來動靜：“啟稟公主，月柔有事稟告。”

“進來吧。”

“公主，這是剛剛傳來的消息，說是楊燁被周元等人逼迫，當著眾人的面，又作下了一首詞。”

“哦？！”

女子輕咦一聲，起身接過，低頭一看，眼神瞬間變化，似乎那宣紙上的文字有著某種魔力一般，讓她挪不開眼。

半晌之后，才情不自禁的呢喃道：“好詞，好詞！一連兩篇傳世之作，那楊燁為了一群風塵女子，倒是舍得一擲千金。”

“公主，奴婢令人打探過，說是這詞絕非請他人代筆，還說整個長安城，就算整個大幽，也無人能作出這樣的千古名篇。”

女子皺眉，月柔說的不無道理。

只是據她所知，楊燁就是個胸無點墨的紈绔公子，又豈能……

“公主，還不只如此呢。今夜那拾月軒的洛音娘子本欲請楊燁去閨房一敘，不過楊燁卻毫不猶豫的瀟灑離開了。”

“嗯？！”

女子的鳳眸之中滿是詫異。

那賊子，竟能擋住此等誘惑。

莫非真是修心養性，準備迎她過門了么。

可就算詩才無雙，也還遠遠不夠啊！

“月柔，明日你帶人去一趟楊府，就說本宮請楊燁來宮中一見。”

“公主，這，這有違禮法，怕是……”

“怕是什么。”女子的聲音陡然拔高，清冷無比：“本宮的名聲早就爛了，豈會在意這些。”

“明日你去傳召即可，就看那楊燁敢不敢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