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福宮外。

楚珺帶著一眾宮人到了的時候，咸福宮竟是宮門大開，連個守門的奴才都沒有。楚珺心中暗自生疑，但她此行帶著這么多人，倒也不怕程貴人耍什么手段，索性帶著人直接進了宮門。

往前走出幾步，還未踏進內殿，便聽得殿內傳出一陣瓷器碎裂的聲響，一只黑釉茶盞從殿內飛出，不偏不倚正巧砸在楚珺裙角邊，摔了個粉身碎骨。

“大膽！”流霜被嚇了一跳，上前護在楚珺身前，喝道，“皇后娘娘駕到，豈容爾等放肆！”

室內的吵鬧靜了一瞬，片刻后，一道裊娜身影在一眾宮人奴婢的簇擁下打簾而出，福身一禮，“嬪妾不知皇后娘娘駕臨，有失遠迎，還望皇后娘娘恕罪?！?

這還是楚珺第一次見到這位在原書中號稱后宮跋扈第一的程貴人，打眼一瞧，果真是個明艷動人的美人坯子。

宗孝慜那廝守著這么個大美人兒都能坐懷不亂，果真是不行吧？

她怎么又想起那個大變態了？

楚珺將腦海中莫名冒出來的念頭壓下去，一派從容地淺笑道：“程貴人不必多禮，快快請起?！?

程貴人本就借著稱病的名頭，這禮行得很是敷衍，楚珺一開口，她當即順勢起身，頗有些不情愿地將楚珺等人一同迎入內殿。

可楚珺卻留意到，在程貴人轉身之際，悄悄向身旁服侍的宮女清風使了個眼色，那宮女微微頷首，不動聲色地退到了眾人后方，轉身離去。

楚珺默默將這一幕記下，隨宮人一同入了內殿。

主客落座，楚珺不動聲色地掃了一圈，大殿內熏香裊裊，方才幾人在殿外說話的功夫，內里的狼藉已然被清掃一空，絲毫看不出方才摔杯擲盞的痕跡。

短短片刻時間，就能將收尾處理得如此干凈，這咸福宮的人做事倒是利落。

程貴人懶懶倚靠在榻上，作弱柳扶風狀，虛弱一笑，道：“皇后娘娘見諒，嬪妾近日身子不爽利，未能前往拜見娘娘，今日方才得見娘娘鳳儀，不知娘娘屈尊前來，有何要事？”

楚珺淺笑道：“本宮正是聽聞程貴人身子不適，特意帶了太醫前來看望，只是……”

話語微頓，楚珺的目光意味深長地落在方才黑釉茶盞碎裂之處，輕輕一笑，“想來是本宮多慮了，程貴人的身子看來是沒什么大礙了?！?

都能生龍活虎地扔茶盞砸人了，這哪里是病重，分明就是活蹦亂跳得很。

程貴人面上的神色微僵，掩唇輕咳了聲，瞪向身旁的一個宮女，斥道：“平日里本宮就訓誡過你們，整日里毛手毛腳，連個茶盞都端不好！如今沖撞了皇后娘娘，看本宮如何懲治你們！”

那被她盯著的宮人當即駭得面色發白，連連叩首求饒，“娘娘恕罪，娘娘恕罪……”

楚珺在心里皺眉，她實在是不習慣皇宮中這種動輒打殺奴婢的做派。

怎么說也是一條性命啊！

更何況，她們都心知肚明，這小丫頭不過是被拉出來頂罪的。

“算了吧，也不是什么大事?！?

程貴人本就是做戲給楚珺看，既然楚珺開了口，她便順勢收了要發作人的架勢，哼道，“還不謝過皇后娘娘？”

小宮人死里逃生，沖著楚珺連連叩首：“多謝皇后娘娘！多謝皇后娘娘！”

程貴人擺擺手，旁邊幾個嬤嬤上前將那宮女拖下去。

一番鬧騰下來，楚珺也算是看出來了，這程貴人果然如書中所說，是個心狠手辣的，咸福宮內從上到下都被她的手腕駭得不行，一時半刻間怕是問不出什么來。

倒是那個悄悄離去的宮女，讓楚珺心中有些生疑。

太醫請過了平安脈，自然是沒有什么病癥，只說了些體虛之類的敷衍之詞，楚珺便起身，作勢要離去，又像是想起什么似的，頓住腳步，目光含笑地望向程貴人。

“瞧本宮這記性，倒是險些忘了?！?

程貴人按捺不住不耐，溫聲道：“娘娘請說。”

楚珺上前幾步，拉過程貴人的手，安撫似的輕拍著，“本宮聽聞，近日宮中有些傳言，說這咸福宮中像是有不干凈的東西?！?

程貴人面色一變。

還未等她開口，楚珺便接著笑道：“程貴人不必驚慌，有道是平日不做虧心事，夜半不怕鬼敲門。

咱們既然行得正坐得直，即便是真如傳言那般，有徐婕妤的厲鬼前來索命，也與咱們無關，你說，是不是？”

程貴人面上一陣抽搐，咬緊牙關才擠出個“是”字來。

見她這副打落牙齒和血吞的模樣，楚珺心中暗笑不已，面上卻不顯，依舊寬慰道，“再者說，想必程貴人也聽說了，近日鐘粹宮里可是有鐘馗現身，想必無論是人是鬼，都不敢再作妖?！?

這話里話外的意思，刺得程貴人面上青一陣紫一陣，卻偏偏楚珺字字句句都是為她著想，她若是此時發作出來，反倒像是不打自招，只能咬牙應下，心下卻是被氣了個倒仰。

目的達成，楚珺心中暗自歡呼了聲，擺擺手很是大度地示意，她體諒程貴人身子不適，就不用送了。

言罷，便帶著一眾人志得意滿地揚長而去。

慈寧宮佛堂中。

“皇后走了？”

齊太后垂眸捻動著手中的佛珠，眉眼平和卻難掩通身氣派。

“是?！倍缑C容侍立在側，恭敬回稟道，“聽說咸福宮那邊說，皇后娘娘走后，程貴人氣得又鬧騰了好一陣子，方才消停下來?！?

“這也是個按捺不住脾氣的，成不得大事。”

齊太后緩緩睜開眸子，將盤得通體透亮的佛珠放入佛龕前的玉盒中，接過宮婢遞來的帕子凈了手，隨口吩咐道，“你替哀家走一趟，勸勸她，這些日子是多事之秋，她既然病了，就在咸福宮好生將養，莫要出來走動了。”

這是變相禁了程貴人的足！

冬晴斂了神色，心中明白太后這是不滿程貴人沖撞皇后，在替皇后娘娘立威，不敢多言，領命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