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小子胡說什么,我都這般年紀了,走的什么桃花運……”
當著這么多下人,汪老雖還算淡定,可臉蛋卻不受控制的有些發(fā)紅。
以往在下人面前他都是威嚴十足,哪有人見過他這幅模樣,秀兒掩嘴偷笑,怕被汪老發(fā)現趕緊轉身招呼下人收拾東西。
我知道適可而止,老人歲數大了,不能讓人家真上火不是,趕緊撓撓腦袋,努力做出一副無辜表情,裝作自言自語道。
“不應該啊,難不成是我算錯了,不能啊……”
“那只是個晚輩,三娃子你可別亂說……誒,真想不通你小子是怎么知道的……”
呵呵,還晚輩,蒙誰啊。
逗弄了這個古板老頭一番,我心情大好,卻不知老人嘴里這個晚輩,和我也有莫大關聯(lián)……
……
翌日清早。
上了汪老那輛埃爾法,我有些詫異的看著眼前老人,竟然還穿了一件外套。
現在還沒到深秋,京城天氣算不上冷,有必要穿外套嗎?
“那個……汪爺爺,咱們準備去哪???”
“呵呵,三娃子,你不是能掐會算嗎,這么簡單的問題還問老朽?”
老人坐在我對面,拄著拐杖微笑,根本就是在報復昨天的事情。
這老頭……
我再回頭看,后排秀兒這丫頭正裝內也是連薄毛衣都套上了,而且她根本不和我對視,顯然是被老頭子下了“封口令”。
嘿,我一個大老爺們兒,還怕你們一老一少?
你們能把我賣了是咋地。
想到這兒,我索性也不問了,在埃爾法舒服的沙發(fā)座上往下一滑閉目養(yǎng)神,不多時困意涌來。
開了也不知多久,我迷迷糊糊中只感覺越來越冷,伸手不自覺的拽著短袖,直到最后竟然被凍醒。
汪老還是面帶微笑的盯著我,我扭頭往窗外一看,車子走的似乎是山路,山石草木飛馳而過,正好經過一個路牌,我不由念出聲來。
“金,金頂妙峰山……咱們上山了?”
再加上現在還是早晨,奶奶的,怪不得這么冷!
“呵呵,三娃子醒了?我就說你肯定能算到,你看這不是算到了?”
汪老打趣道,隨后緊了緊外套,扭臉朝司機喊道。
“王勇,難得進山,把車窗打開吧,讓新鮮空氣吹進來。”
“別,別別!”
那司機剛要答應,我立馬慌了。
這還沒開窗戶,我都能感覺到陣陣涼風,要是讓山風進來,我特么還不被吹死?
誰能想到這老頭這么記仇。
萬般無奈下,也只能向他老人家低頭。
“汪爺爺,我錯了,您就饒了我吧。”
“哈哈哈,讓你小子昨天胡亂編排,咱們倆這次算扯平了?!?
汪老朝秀兒使了個眼色,這丫頭才笑著點點頭,從身后拿出一件灰黑色風衣遞給我。
我接過來趕緊披到身上,大小正合適,價簽兒還沒撕呢,明顯是早就準備好了。
“對了汪老,您不是說今天要我陪您一起去見個老朋友嗎,怎么往山上跑了。”
我有些不解,汪老答道。
“這山南面有個療養(yǎng)中心,尋常人根本找不到,我那老兄弟就住在那里?!?
“你還別委屈,昨天那事兒要是被老朽夫人誤會了,老朽下場可比你輕不了多少,嘿,你這大膽的小子,到底是什么時候看見我們的?”
“汪爺爺,我就是隨便開個玩笑,哪想到您真去見女人了……”
我自然不能說是派鬼奴出去,無意間發(fā)現的。
“你也不看仔細些,我比人家老多少,說起來,那丫頭還能算得上是我子侄輩的孩子,就算你見了也得叫聲姨呢。”
汪老年紀怕是八十出頭,他嘴里的小丫頭,有五六十歲也不新鮮,和我家老太太(家鄉(xiāng)習慣,父母年老之后,子女稱呼父母為老頭子,老太太,之前忘了解釋。)一個年紀,可不是得叫聲姨么。
不過五十多歲的小丫頭,被小鳳稱為俏老太太也不為過……
“說起來,那丫頭和我們三個老家伙都有些關系呢,誒……”
現在車子是往西開,要繞到山南面,走這崎嶇山路恐怕還要開一陣子,左右無事,我便開口道。
“要不,您給我講講您那朋友的事兒,當然,涉及機密之類的您跳過去就行了。”
汪老想了想,點點頭道。
“反正一會兒就要去他家,你提前做些了解也是應該,只是這說起來話可就長了。”
“那時候,還是抗戰(zhàn)年代,我入伍算早的,所以年紀也小,一次我們部隊接到上級命令,往鄂北運動,途中路過老鴉山,遇到了敵軍阻攔。”
老人講起那段歷史,雙眼似乎都泛起淚光。
“那伙兒鬼子是隸屬小松元師團的王牌第五聯(lián)隊,一水兒的美式裝備,不僅火力強,還有不少偽軍配合作戰(zhàn),瞬間就把我們團死死咬住?!?
“眼看規(guī)定時間內到達指定地點的任務無法完成,團長下達命令,要我們連就地防守,拖住第五聯(lián)隊,掩護主力轉移,這就意味著,我們連一百多個兄弟,要抗住鬼子一個聯(lián)隊,百倍敵人的進攻……
呵呵,那時候老朽還是個新兵蛋子,攥著槍,握著僅有的五顆子彈,嚇得都快尿褲子了,連長上來就罵我說,瓜娃子,怕啥子怕,老子死了才輪得到你!”
汪老學起四川話,臉上是笑的,眼淚卻已止不住的流。
“那一夜,我們子彈打完了就丟石頭,石頭丟光了就拼刺刀,刺刀拼斷了就撲上去用牙咬,用手抓……”
說到這兒的時候,老人已經說不下去,我知道,當時的場景恐怕比他口中描述還要恐怖。
“我們一個連一百多個兄弟,最后被民兵救下來的,只有我們三個,后來收斂兄弟們尸體,總共找到一百三十八個兄弟,我們三人便拜了把子,誓要殺足一百三十八個鬼子,為兄弟們陪葬!”
“不久后我們追上大部隊,也許是有了報仇的執(zhí)念,跟著部隊南征北戰(zhàn),危險雖然不少,但我們三人竟都活了下來,
后來到了和平年代,我們三兄弟大哥從政,二哥留在部隊,我最沒出息,只好下海經商?!?
汪老抓起我一只手繼續(xù)道。
“也許是我們殺戮過甚,子孫都不昌隆,二哥和我家里只有個閨女,大哥原本最好,有兩個兒子,可次子二十多年前就遇到意外,摔的全身癱瘓。
一會兒我?guī)闳サ模褪俏掖蟾缂?,你這位李爺爺,脾氣火爆,早年間被兩個風水道士騙光了家產,平生最恨道士和尚,所以我才讓你裝成江湖郎中,你可千萬別露餡兒了。”
“您放心吧,中醫(yī)我也會一點的?!?
靈山派傳承算是比較完整,遠非中原那些可比,可汪老似乎沒把我這話放在心上。
畢竟我到年底才算二十四周歲,實在是太年輕了。
“我這位大哥雖然早就退休,但是當年可是身居要職,他家老大更是一省大員,其余的我也不便多說,希望你能理解?!?
“理解,理解,李姐都理解!”
我不以為意,心說這汪老講的如此神秘,他那位大哥官再大又能有多大?
然而接下來我看到的,卻讓我?guī)缀躞@掉下巴。
車子走了一大段下坡后,司機王勇猛一打方向盤,把車開到掛有剎車失靈標志的避險車道!
難不成那段長下坡把剎車燒壞了?
我趕緊抓住扶手,汪老卻示意我不用緊張,想象中的撞擊剎車場景沒有出現,王勇再次猛打方向,埃爾法原地畫了個半圓,沖出鋪裝路面,徑直開上一段石子路。
沿著小路又開了幾十米,兩個帶著明黃色安全帽的工作人員把我們攔下來。
“同志,前方施工,麻煩您繞路吧。”
一人敲開車窗,王勇并沒有答話,而是從汪老手中接過一張被折得皺巴巴的通行證遞過去。
那人接過證件看了幾眼,也不說話,把證件還回來后便讓開道路,車子開過兩人的時候,我見他從身后取了對講機放到嘴邊,不知匯報著什么。
這特么哪是什么工程隊的施工人員……
“那個……汪爺爺,要不您給我個頭套帶上吧?!?
“哈哈哈,沒這么邪乎,你沒有證件就算知道路也進不來的。”
再往前,車窗外一道紅磚圍墻由遠及近,我看著正門處有武警站崗,大門旁光禿禿的沒有任何門牌標志。
不過這次沒人阻攔,遠遠的電動門便自動打開,剛進院門,石子路就變成柏油大路,樹影下彎彎曲曲繞著山腰盤旋。
沿途每隔十幾米便有人站崗,幾幢上個世紀六七十年代的二層小樓零星排布。
又拐了個彎兒,我們車子在一幢樸素的不像話的小樓前停住,門口還停了輛京A牌照的老舊帕薩特。
“咱們到了,你跟著我下車,不要亂走。”
言罷,汪老率先下了車,頭一次來這種地方,我有些緊張,被秀兒催促才反應過來,趕緊下車跟上。
這家圍墻和剛才大門處一樣,都是極樸實的紅磚材料,厚重的大鐵門旁貼著個門鈴按鈕,司機王勇上前按下,不多時,院里腳步聲由遠及近。
“誰???”
標準的京城話,女聲顯得有些清冷。
“是我,汪景華!”
老爺子答的中氣十足,那女聲驚呼一聲“是汪爺爺!”,緊接著鐵門被推開,等看清出來的女孩兒,我徹底呆住。
“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