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惜歸拍了拍蘇惜歸的手背：“怎的還不說話了？難不成是生氣了？”

蘇惜恩扯了扯嘴角，有些僵硬地端起了茶杯：“姐姐老是打趣我，快一個月了，我剛見到你就說要把我送人！”

漪瀾溫溫柔柔地笑了兩聲，懂事道：“兩位小姐想必有一肚子的話要說，奴婢就在外面守著，有什么吩咐小姐便喚一聲。”

“好。”

這日蘇惜恩是在蘇惜歸的屋子里留宿的，深夜兩個小姐妹躺在一起，蘇惜恩耳語道：“姐姐，你這一個月以來，到底都發生了什么？”

蘇惜歸語氣隨意極了：“不過有人要殺我，我一時不察，不幸中招。”

蘇惜恩撐著身子想坐起來，但被蘇惜歸按回去了：“別起來，就這樣說吧。”

蘇惜恩翻了個身，瞧著她姐姐在黑暗中模糊的面容：“姐姐，到底是誰想害你？是三夫人嗎？你在防著誰？”

“小聲些。”蘇惜歸把手指抵在唇上，“惜恩我問你個事，我之前囑咐過你要多觀察我們院子里的事兒，十來天以前，我娘是不是出府了？”

“姐姐怎么知道？”蘇惜恩回憶，“大夫人身體不好，素來都是深居簡出，極少外出。十來日之前，大夫人突然有些行色匆匆的就出府了，約莫過了大半天才回來。我倒是不知道大夫人去了哪里，我之后有問過一嘴，大夫人說她平常吃的藥沒有了，那日是出去拿藥的。”

蘇惜歸突然回答了蘇惜恩的上一個問題：“惜恩，我也不知道我的敵人是誰。但每個人都有可能成為我的敵人。”

蘇惜恩不可置信：“那姐姐是覺得連大夫人也不能相信嗎？”

蘇惜歸搖了搖頭，夜色掩蓋了她眼底復雜的情緒：“我相信我娘，她比任何人都希望我過得好。但有的時候，我娘認為的好和我認為的并不相同。她希望我安分守己，平安喜樂的過完一輩子，但是我如果沒有力量，我就不能保護我的家人。”

“惜恩，你能明白嗎？”

蘇惜恩懵懵懂懂地點了點頭。

“沒關系，往后你便懂了。”蘇惜歸摟住蘇惜恩，低聲道，“早些休息吧，這些事情都不需要你操心，我會處理好一切的。”

蘇惜歸因為身體還未復原，倦意令她早早就進入了夢鄉，倒是蘇惜恩一宿沒睡好。

如今蘇惜恩只覺得自己正站在一方透明的棋局上，而她在這方詭譎之中什么都看不見，她看不見下棋的人，看不見對方的棋子，就連自己人都無處可尋，所有的一切只有茫然。

第二日一早，蘇惜恩在蘇惜歸的院子里用了早飯，收拾妥當：“姐姐，那我走了呀。”

漪瀾端著一疊新洗的衣服，隨口道：“四小姐是要出門嗎？”

蘇惜恩點了點頭：“姐姐說自己天天喝藥，嘴里苦得很，想吃春熙樓的點心。”

漪瀾表示很懂：“我們小姐她啊，就是看著老成，其實私底下還是個會悄悄撒嬌的小姑娘。奴婢今日沒什么事情，奴婢幫四小姐代勞吧？”

蘇惜恩搖頭，漪瀾用疑惑的眼神看著她。

蘇惜恩天生老實，還有點膽小，說謊這東西完全不會，昨日蘇惜歸已經囑咐過她了，要她親自轉送，她當然不能讓別人截了胡，壞了她姐姐的事兒。沉默間蘇惜恩的臉頰和耳朵都開始泛紅，她支支吾吾地說：“其實給姐姐買糕點……嗯，是次要的……春熙樓有個小二……嗯……”

漪瀾“撲哧”一聲笑了出來：“原來是四小姐也長大了，那奴婢就不去添亂了。”

蘇惜恩的臉更紅了，跟小燈籠似的，但也正是她這種說謊磕磕絆絆的模樣，才像極了找借口想去見情郎的懷春少女。

蘇惜恩一跺腳：“漪瀾你笑我！等我回來我要給姐姐告狀！”

“好啦好啦，四小姐快去吧。”

蘇惜恩一擰身跑走了，漪瀾臉上帶笑，瞧著蘇惜恩沒了影子，才敲門進了屋子。

這天蘇惜歸什么都沒干，她坐著搖椅在院子里曬了一整天太陽。她的身體已經好了大半了，現在已經完全不會感到疼痛和眩暈，只是偶爾會覺得有些體虛怕冷罷了。漪瀾陪在蘇惜歸的身邊：“小姐，您想什么呢？”

蘇惜歸忽然開口道：“我以前不怎么出門，京城里認識我的人屈指可數。如果有誰這么想害我，那我只能認為是三夫人和我的好姐姐了。”

漪瀾附和道：“小姐這么想，也不無道理。奴婢聽說因為一些事情，三夫人極是怨恨您和夫人。”

“正好我回來的消息還沒有放出去，他們應當會覺得我還在賢王府里命垂一線呢吧？”蘇惜歸冷笑一聲，“如果不是小王爺舍命救我，我現在恐怕已經在不在人世了。不過娘不準許我鋒芒太露，結仇過多，所以我晚上要悄悄過去找她們麻煩，如果我娘來問，漪瀾你幫我遮掩一下。”

漪瀾有些為難：“小姐，您身體尚未痊愈，您孤身前往實在太危險了。”

“無妨，我早晚都要出現在她們面前，這時間越早越好。”

蘇惜歸三言兩語說服了漪瀾，這時天剛剛擦黑，恰巧蘇惜恩拎著春熙樓的點心回來了。漪瀾打趣了兩聲，幾人聊了一會兒蘇惜恩便回去了，漪瀾被留在院子里，蘇惜歸本人則悄無聲息的摸到了殷雪檀的院子。

蘇惜歸來的那叫一個輕車熟路，殷雪檀院子的人員配置她了如指掌，一草一木她都背的滾瓜爛熟。此時已經入夜，她絲毫沒費勁就進了殷雪檀的臥房。

床上的殷雪檀睡得死豬一樣，對于自己即將面對的恐怖事情毫無知覺。

蘇惜歸指縫伸出一根繡花銀針，抵在殷雪檀的脖頸上，捏住女人的鼻子。殷雪檀呼吸受阻，不耐煩地翻身揮手，最后實在呼吸不上來才迷迷糊糊地醒了過來。

于是殷雪檀一醒過來便瞧見蘇惜歸一身慘白的衣裙，配著她那張蒼白到詭異的美人臉，尤其那人臉上還帶著一臉詭譎的笑意。今夜天氣格外的好，窗外銀白色的月光落在蘇惜歸的半張臉上，把她的一只眼照射的極涼，就像是反光的寶石一樣。

殷雪檀頓時就清醒了，這一眼差點沒把她送走，她深吸一口氣，尖叫聲還沒發出來，就被蘇惜歸勒著脖子給扼住了。

蘇惜歸的手冰涼徹骨，慘白如雪，殷雪檀全身顫抖著，驚恐的看向身后的少女。

蘇惜歸做了一個噓聲的手勢，殷雪檀剛一被放開，就立刻跳到了床腳里躲著。蘇惜歸半個身子爬到了床上，殷雪檀這才發現自己脖頸上正有根繡花針如影隨形。

殷雪檀真是馬上就要到另一個美麗的世界了，她恐懼的問道：“蘇……蘇惜歸，你到底是人是鬼？！”

蘇惜歸陰惻惻地回復道：“你猜呢？”

“我……本夫人警告你，你不要糾纏本夫人，本夫人身上有大師開光過的護身符！”

蘇惜歸身為活人顯然不怕那什么護身符，她問道：“三夫人，你猜我敢不敢刺下去？”

殷雪檀頓時如墜冰窖，蘇惜歸曾經問過她這個問題，并且那個不可磨滅的心理陰影至今都在折磨著她，她常常會夢見蘇惜歸這么問她，不管她說什么，是怒罵還是求饒，下一秒蘇惜歸都會毫不留情地刺下去。

蘇惜歸就是她的噩夢，殷雪檀那是真的快哭出來了：“蘇惜歸，你到底想要什么啊？你到底要如何才肯不糾纏我？”

“你花錢買兇，在我回府的路上埋伏我，你害我至此，難道不該以命相抵嗎？”

蘇惜歸盯緊了殷雪檀，所以她并沒有錯過女人眼底瞬間閃過的那抹驚訝。

“是你先對我動手的！是你先威脅我，你和你那癆病親娘奪走了本該屬于我們的權利和地位！是你擋了我的路。”殷雪檀不知道哪來的勇氣，哆哆嗦嗦地反咬道，“你死了，后院才能太平，蘇府才能太平！”

蘇惜歸忽然笑了出來：“您怕什么呢？我不會刺下去的。”

她悠悠的收了手里的繡花針，退回到床邊：“看不出來，原來就算是您這樣的人，也會護犢子啊。”

“蘇惜歸，你沒死！”殷雪檀終于反應過來，“你騙我，你套我話？！”

蘇惜歸不咸不淡地瞟了她一眼，快要出門的時候殷雪檀卻突然跑下床拽住了她：“你……你要去哪里？”

蘇惜歸理所當然道：“我差點丟了小命，如今不該找害我的人報仇？”

“是……”

“是你？”蘇惜歸促狹道，“三夫人這是想替自己的女兒頂包？”

“蘇惜歸我警告你，惜陰她姓蘇，是你的親姐姐！你要敢對她下手，必定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哎呦，這不是我玩剩下的嗎？”蘇惜歸一根根掰開殷雪檀的手指，“我想做的事情，你以為有誰能攔得住我嗎？我早就不是任你們欺辱的嫡女三小姐了，如今我是淌過長河，從地獄里爬回來的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