膠水!
沒錯,就是膠水的味道!
這個年代的膠水,因為化學和材料學的原因,膠水都含有大量的醛類苯類的有毒物質,并且非常難以去除。
而且這個年代的人,對膠水的毒性認識很不到位,往往覺得通了風室內沒味道就行,但其實不然,關上窗戶,還是會慢慢積累。
金泰炎,看得出來,這就是鄭或者同伙在清理痕跡之前其實是聞到了氣味,以為開窗通風就能散去味道,沒想到過了幾天一下子就重新集聚了起來。
可是這間屋子分明裝好有段時間了,也沒看見搬進來新家具,更何況又在衛生間聞到這股異味…
“是化妝…不對,是易容!”
“在金惠子面前,在金正浠面前肯定是用的真實容貌,肌膚之親怎么可能易容,那這么做一定就是為了出遠門……出境!該死,一定有假護照。”
金泰炎離開衛生間,開始搜索一切可能留下的痕跡。
可是對方也是十分的機警,知道這個地方一定會被搜查,所以清理得非常干凈,連根毛都沒留下。
“鄭奎梨啊鄭奎梨,你可真是專業啊。”
金泰炎摸索了半天,直到確定自己已經搜不到什么線索了,于是又下樓去,尋了那個保安。
“你看見鄭奎梨出去嗎?”
保安思索了會兒,“好幾天沒看見過了,記得不是很清楚,但是五天前一大早,保潔和我抱怨說她家扔了很多垃圾。”
扔垃圾?金泰炎立刻追問:“垃圾運到哪兒的?”
保安:“我馬上打個電話問問,平時都歸他們管。”
金泰炎立刻想到過了五天了,肯定已經拉到了垃圾填埋場去,如果還沒被填埋,那就還有機會!
“立刻問問是哪家公司最后處理的?我要最終目的地!”
保安也立刻在電話里追問,電話那頭爭吵了一陣子后,保安終于給了個地名:“北山填埋場!”
金泰炎在腦海里搜索了下,對這里還有點印象。
垃圾填埋本來就是個臨時性做法,大家都知道這么做以后會出大問題,但是這個年頭技術上資金上又不支持完全無害化處理。
甚至對于很多國家而言,沒給你直接扔大海里就已經很“環保”了,還填埋,埋也是要錢的。
首爾以外的農村,到處都是垃圾堆,臭氣熏天的。
金泰炎立刻飛奔上車,朝著城北疾馳而去。
越靠近郊區,雖然車越來越少,但是路況也越來越爛,以至于速度反而越來越慢。
不過北山填埋場的確非常好找,老遠就聞著味兒了,周邊的農戶稀稀拉拉,但凡能搬走的早就跑了。
大門無人看守,金泰炎倒也不詫異,這地方都是沒人要的垃圾,值點錢的早就被人掏走了。
北山填埋場里面只有一棟很老舊的兩層辦公樓,旁邊還有一片破舊的廠房,僅僅只有很簡陋的鐵桿子和鐵皮搭建而成,里面堆滿了破爛。再后面就是人工制造的垃圾山,上面卻偶爾看得到一些鳥類降落。
看見一輛陌生的轎車進來,辦公樓里突然沖出來四個拿著木棍或者鐵棍的中年男人,面露不善之色。
金泰炎倒也是不慌張,這里的人整天和垃圾打交道,來這里的人除了送垃圾的車,估計就沒什么好人了。
車還沒停穩,四個人就一臉兇相地圍了過來,不過當發現車里只有金泰炎一個穿著體面的年輕人時,互相對視了幾眼,面露疑惑之色,心道難道是政府新來的公務員?以前沒見過啊。
不過,這幾人還算很有眼色,排除掉來者不善的可能性后,紛紛把武器藏到身后,只是退出幾步外,冷冷地盯著。
“中央調查局!”金泰炎倒也沒有廢話,直接亮出了證件,同時掀起上衣一角,露出自己的配槍,“你們這兒誰負責?”
一聽到這個聲名狼藉的部門名字,這幾人嚇得連連后退,一個個地側目看向樓上。
樓上估計本來就有人豎著耳朵聽著,一聽到金泰炎自報家門,也是慌慌張張地就跑了下來。
只見來人是一個精瘦的男人,戴著金絲眼鏡,穿著灰色顯大的西裝,可惜笑起來一口爛牙。
“我是這兒的負責人,長官有什么指示嗎?”
金泰炎拿出自己隨身攜帶的小筆記本,念出了來之前記錄的內容,也就是保安那里得到的信息,鄭奎梨的那一車垃圾,于哪天的哪一趟車被送了過來。
“現在,我要你們召集所有人手,去找到這堆垃圾。”
金泰炎話音剛落,在場的人集體臉色一變。
負責人打著哈哈道:“長官,不是我們故意為難,這里每天運進來的垃圾這么多,我們有心找,恐怕一天兩天的找不到啊這……”
金泰炎瞅了眼后面那幾個中年男人,臉上的表情既害怕又厭惡,再加上這年代的半島人,反金正浠的人也很多,并不是自己搬出個中央調查局的名頭,人人都會趨炎附勢,想多了。
政府系統以外的人,恨這個部門的多了去了。
金泰炎為了效率考慮,也不打算強迫他們,而是掏出錢包,從里面抽出了足足二十張一萬韓元的現金,在手上揮舞著,鈔票的出現立刻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聽好了,時間不成,也就五天前,而且帶有鮮明的特征,發動你們的記憶力,誰最先找到,這二十萬就是誰的!我說話算話!”
1979年,半島的人均GDP僅僅86.86萬韓元,而且這是人均GDP,不是人均可支配收入,更何況貧富差距巨大,絕大多數的半島人遠遠拿不到這個數。
二十萬韓元,對這里上班的人,哪怕是負責人都是一筆巨款了。
對于金泰炎這種有著體面高薪工作的人而言,也得是接近一個月的工資。
金泰炎話音剛落,不僅后面的四個工人撒腿就跑,沖著后面的垃圾山飛奔,就連辦公樓和旁邊的破敗廠房也傳出了動靜,一個個地手里的活兒都不要了。
負責人眼見著這些人工作都不干,氣得牙癢癢。
金泰炎立刻發話:“這兒的活兒都放下,輕重緩急分得清不?”
負責人連忙變臉,又露出爛牙一口笑道:“那是,我怕他們動作太快,把腳崴了,長官進去坐會兒?我給您泡杯茶。”
金泰炎本來是不想坐下,可是這年頭沒手機,這地方又偏僻,周圍都沒個什么咖啡館飯館的,總不能回家等座機吧?算了,等著吧。
負責人一邊引著金泰炎上二樓,一邊介紹道:“長官您是不知道我們多難,首爾一直嫌棄我們,京畿道也嫌棄我們,唉,明明我們做的都是好事,大家都不理解,當官兒的總是為難我們……”
金泰炎也懂,現在還好,等以后***了,這玩意兒就是絕對的炸彈,沒有哪個地區議員敢接。
“對了,你這兒有座機的吧?”
負責人連連點頭,“這個肯定有,還有傳真呢,唉,這些電話公司也是黑心的很,這個費那個費的……”
這個負責人話多得連金泰炎都覺得有些煩了,“我要打幾個電話,這個算我補貼你的。”
金泰炎又抽出兩張一千的塞給負責人,也不是他大方,是這年頭傳真真有點貴的,他也不想占人便宜,不然傳出去又成了調查局的一個黑點。
“你去幫他們一起找,我有些重要的事情要做。”
金泰炎把負責人打發走,關上辦公室的門反鎖,打開燈,坐到了傳真機的前面。
他把那張明信片放進傳真機里,然后給本部辦公室打了個電話。
那張明信片上的字他完全認不得,只能拜托本部的同事多找幾個外語專家查詢一下,然后翻譯過來再發給他。
“嘀嘀嘀……”
本部的效率的確是高,金泰炎坐了也就十來分鐘,回復居然就已經發了過來。
“明信片上是西班牙語,意思是海邊明珠薩納托歡迎您的到來,薩納托是西班牙東部靠近地中海的一個海邊小城。”
西班牙……跑的還挺遠。
1979年的西班牙,幾年前才剛剛失去了老佛爺,這兒正還是政局不太穩定的時候,越是混亂的地方越是容易藏人。
可緊接著,金泰炎立刻就察覺到不對。
姓鄭的一個半島人,亞洲面孔,去西班牙?那邊可不是西德,也太顯眼了吧。
再說了,只要出了國,想藏還不容易,為什么偏偏給自己留下一張西班牙的明信片暴露?
就算自己真的傻傻地相信了,買張機票直奔西班牙,然后呢?
不,自己根本不會。
哪怕自己真的傻乎乎地信了,也不會直飛西班牙,因為大海撈針,根本沒有任何意義。
“也就是說——”
金泰炎眼前一亮,說明這張明信片不是對方故意留下來迷惑自己,而是真的漏了。
從日期上來看,的確是在對方走之前才出現。
“說明,這個明信片,很可能是一個認識鄭奎梨,但是卻不知道對方暗地里所作所為,還試圖進行正常聯絡,比如寄一張明信片什么的。”
“只不過,為什么這張明信片沒有寄件人,也沒有貼上郵票呢……郵局白打工?”
金泰炎不太確定,立刻又打了個電話回本部,要求和對國外比較了解的專家對話。
他首先提出一個問題:“什么情況下,一張海外的明信片能在沒有郵票或者郵戳的情況下寄到首爾來?”
專家:“理論上來講,即使是沒有郵票或者郵戳的海外信件,只要過了海關,沒有違法的危害國家安全的信息,一般還是會送的,畢竟對方寄得時候也是出了郵費。可能部分相對郵政不太規范的地方,郵差郵局私下里收了錢寄出,而沒有讓對方貼郵票。”
金泰炎:“那西班牙郵局屬于這種情況嗎?”
專家:“據我了解,西班牙郵政建立于1716年,歷史悠久組織龐大,薩納托又是海邊旅游城市,外國人相對偏多,不太可能出現這種情況。”
“這樣的話……”金泰炎忽然想到一種可能,“英國歷史上殖民過美利堅,現在美利堅還有很多地名和英國一模一樣,有沒有可能在其他西班牙語系的國家里,也有叫做薩納托的地方?快組織人去查,越快越好!”
副課長說話還是好使的,電話那頭馬上就動了起來。
在搜查課的檔案室里,一張又一張各個國家的地圖被展開,在專家指導下,阿根廷、玻利維亞、智利等等幾十個國家的地圖都被展開來。
“阿西吧,西班牙怎么這么猛啊……”
“什么時候我們韓語也有這么多國家用。”
“歷史上我們也風光過呢!”
金泰炎保持著通話,這種無腦工作只要人手足夠,找起來很快的。
“找到了,泰炎哥!”
金泰炎聽到了一個年輕的激動聲音傳來。
“泰炎哥,是哥倫比亞!哥倫比亞也有個薩納托,而且也在海邊,挨著加勒比海。”
哥倫比亞……
金泰炎喃喃自語,更加費解了。
哥倫比亞,79年……能有啥?
為啥要去那兒?
真想躲,去莫斯科不比哥倫比亞安全?
掛斷電話,金泰炎更加困惑了。
來自21世界的大腦此刻化身百度百科,開始拼命搜索內容。
“巴勃羅·埃斯科瓦爾……只有這個名字,然后壞了,別的都是不能說的內容。”
金泰炎順著這個線索往下想。
鄭奎梨去哥倫比亞肯定不是和老巴交朋友的,那她去那里有什么好處?在一個如此混亂,幾乎沒有法律存在的地方,一個女子……
“除了軍火和不能說的那個詞,還有什么是一定要去那邊的呢?”
金泰炎盯著明信片,總覺得自己還有什么地方沒有想到。
他閉上眼睛,再次開始頭腦風暴。
已知鄭奎梨自薦枕席,接近金正浠,獲取了一些不可告人的秘密,然后連夜出逃,金惠子卻瞞著金正浠獨自追查。
可如果真是重要機密,金正浠難道會自己意識不到?
還是說……這件事只是對金惠子重要,但是對金正浠無關緊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