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祁門紅茶 壹
- 葉落歸荼
- 目送歸鴻
- 2016字
- 2025-07-15 19:29:30
子袍垂眸瞥了一眼樓下的某人,轉移話題,并未控制聲音,“嘖,這都干坐多長時間了,半條魚都未見,空有定力也無用。”
某人正襟危坐,雙眼一動不動注視著水面,語氣幽幽,“姜太公釣魚,愿者上鉤,我釣的是魚,卻又不是魚,你不懂,我不怪你!”
子袍氣急敗壞的縱身跳下一樓,“信不信下次趁你不在把你魚竿偷了?”
“你想要魚竿直說,我給你便是,何必學那梁上君子,有失風度。”翊云華繼續用冷靜的語氣說出氣死人不償命的話。
“誰想要你那破魚竿?本公子如此風流倜儻,何來有失風度?”子袍雙手環臂,針鋒相對。
此時茶樓的二層,忽然出現一位兩鬢斑白的老者。雖是老者,卻并無老態龍鐘之相,整個人精神奕奕,雙目炯炯有神,其中暗藏的肅殺冷意,只一眼便叫人不寒而栗。
“魚來了。”
經過子袍身側,三個字飄進他的耳畔,子袍頓時怔住。
視線聚焦翊云華的背影,撇了撇嘴,輕哼一聲,不再開口。
上到二層,翊云華上前相迎,“老人家,歡迎蒞臨茶樓,請坐!”
坐下后,老者毫不掩飾的打量著樓內的一切,驚喜之下夾雜些許猶疑,“原本只是閑逛,偶然穿過一層屏障,眼前之景煥然一新,這座樓便出現在我眼前,四下無門可入,只得走上一旁的天梯,到這二層。我聽聞,世間有一神秘茶樓,世人所想應有盡有,唯有緣人能得見法門。”
“老人家所料不錯,此處便是歸荼,您能到此,自是有緣。”翊云華微微一笑,給予肯定。
“歸荼……茶之歸途,此名有深意,此地有靈氣,好!”
老者不惜吝嗇的夸贊,中氣十足的豪邁之音在樓內回蕩。
像是吃了一枚定心丸,不再顧忌,將心中執念緩緩道出,“我時常于夢中窺見一種茶,茶葉外形條索緊細,苗秀顯毫,色澤烏潤。茶葉香氣清香持久,似果香又似蘭花香,湯色紅艷透明,葉底鮮紅明亮,滋味醇厚,回味雋永。
雖未曾品過,但它的一切自己都似切身體會過般記憶猶新,翻閱典籍不見只字片語,問遍旁人卻也聞所未聞,如此反復已是過去多年,不知歸荼,可有此茶解我心中結,了我半生愿?”
翊云華禮貌一問,“不知老人家尊姓大名?”
“我姓胡,名睿,字仰儒。”
“胡前輩,您可在此暫居十日,十日之內,您定心愿得償!”
觀眼前的男子神色平靜,所說之言像是在闡述一個既定的事實,并無搪塞之意,胡仰儒應承下來。
“哦?既如此,那我便等上這十日。”
晚間,將老者安置住下后,叮囑碧螺和子袍他們,自己不在的十日好生照看老者,翊云華便鎖上了房門。
來到桌案邊坐下,翻開那本書冊,到最新的空白一頁,輕聲呢喃,“果果。”
菩提果光芒一閃,有些躍躍欲試。
“萬事俱備,不欠東風,咱們走。”
一陣天旋地轉,世界萬物反復顛倒,翊云華的意識于漩渦處深陷其中。
……
他國荒野。
一座不足五尺寬,銅門上鎖,僅有一個天窗的房子,一位年過半百的長者席地而坐,其手筋腳筋皆被挑斷,他半身背靠著墻壁,因房子過窄,雙腿微曲無法伸直。
屋內昏暗一片,僅有的一個天窗,距離地面也有數丈之高,透進的微光寥寥無幾,暗無天日,令人窒息。
如此惡劣的環境狀況下,此人始終坐得筆直,身姿挺拔,一片不起眼的茶葉落在身側,盡管眼下的他已是彌留之際,亦無半分頹態。
死亡的氣息已經開始籠罩吞噬他整個人,一幕幕難忘的前塵過往,如同走馬燈似的在腦海中回溯……
見證著他從幼時長成少年,從無畏少年到沙場宿將,從金戈鐵馬到身敗名裂。
還有……他。
——
動亂頻生的年代,天下充斥著饑荒瘟疫,百姓的生活民不聊生,朝不保夕。
只是在浮華的掩蓋下,京城依舊紙醉金迷,笙歌曼舞,維持著平靜安定的表象。
祁門貴溪一平靜村野間,一株茶樹破土而出,安靜生長,無人問津。
年過半百的胡仰儒偶然路過此地,撇過一眼,并未在意,匆匆離開。
在他看來,如今這時期,田地大旱,瘟疫橫行,百姓尚且浮尸遍野,這樣一株路邊的小樹苗,焉能有命存活?
綠意盎然到葉落歸根,春去秋來如此已是過去三個年頭。
三年間,這株偏安一隅的小樹苗茁壯成長,于某一時刻,修得靈識,懵懂感知外物。
它感知到了一個人,這是它有意識以來感知的第一個人。
又一次故地重游的胡仰儒,意外停下腳步,他依稀記得自己三年前下過定義難以存活的小樹苗,轉眼間已是枝葉扶疏。
如此頑強的生命力,令他轉了個念頭,升起憐憫之心,不忍放任自流,帶走了茶樹。
因對朝廷失望,胡仰儒如今辭官閑賦在家,暫住培桂山房,他深知當下的平靜只是暫時,狂瀾既倒,大廈將傾。
以他一人之力,實不可能挽狂瀾于既倒,扶大廈之將傾。
可叫他什么都不做獨善其身,他心中也是過不去的。
任何時候,糧食都是重中之重,眼下百姓餓殍載道,流離失所,他更應該做些什么。
家中建有茶園,將其安置其中正好,生命力如此堅毅,培育起來定能省去不少精力。
國家隨時都可能迎來烽火戰亂,我國茶葉聲名在外,在他國有市無價,用茶葉與之茶馬互市,賺取的銀錢一部分留存,一部分換取糧食。
國庫常年空虛,到時若真戰亂四起,輜重甲胄,糧草兵馬樣樣都需銀錢,他亦能為國盡些綿薄之力。
祁門向來只產綠茶,胡仰儒平生也唯愛品綠茶。
聞得鄰地出現了紅茶制法,本不甚在意,眼下倒有意一試。
將帶回的茶樹栽植好后,便專注埋頭去琢磨紅茶工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