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州在大奉西面，緊鄰西域，是大奉最西面的一個州。

北面妖族，蠻族，巫神教是大奉死敵，常年征戰，可以說是不死不休。

南面妖族潛藏于十萬大山，難以溝通，在這世上還能稱上盟友的，也就西域佛門和以蠱族為首的南方蠻族。

而相比茹毛飲血的蠻族，顯然西域人更容易溝通，這就使得緊貼西域的雷州商業尤其發達。

雷州商會作為雷州的魁首，掌握著大奉與西域之間超過四成的生意數額，其勢力可想而知，光是門下明面上的四品高手，就不下七位。

如果那個什么血鷹門真的和雷州商會關系匪淺，那確實有資格和鎮北王打擂臺。

后者終究只是個武夫，論搞錢，不可能是商人的對手。

念及于此，姜辰就問道：“血鷹門下一次什么時候來?！?

“就在十日后?！惫械馈?

姜辰疑心漸起，“這么巧？”

郭承尷尬的咳嗽兩聲，囁嚅道：

“就是打探到了他們要來的消息，我才約了老董幾人對你們出手?！?

說完他心虛的瞥了眼倒數第二間土屋，那里是小六的住所，也是他安置馬匹的房間。

一直旁聽的周氏表情古怪了起來，晾曬熊肉的動作都不由的頓住。

姜辰也覺得尷尬，于是轉移話題道：

“血鷹門一般收購什么東西？”

“妖族皮毛、材料是首選?！?

郭承顯然對這個話題很熟悉，“其次就是各種草藥。不過那些人對品相有嚴格要求，皮毛稍微有點破口或者硝制不到位就品相大跌?！?

他抱怨道，“我們這些邊軍哪里懂得什么高明的硝制手法，所以每次皮草都會被壓價?！?

姜辰瞇起眼睛，敏銳地捕捉到了關鍵信息：“血鷹門總得派人在邊境幫忙吧？難道他們愿意看到材料就這么被你們胡亂糟蹋？”

“我們一般會把搜集來的皮草送去鐵山墩臺，”郭承解釋道，“那里的墩頭顧墨軒和血鷹門關系匪淺，有專門的工匠處理皮草和草藥?！?

“鐵山墩臺...”

姜辰覺得這名字有些耳熟。

他從懷中取出董衛風所畫地圖，伸手展開。

羊皮紙上密密麻麻標注著數百個墩臺坐標，其中“鐵山墩臺”赫然畫了重點符號，位置在黑山墩臺西南方向，距離超過兩千里，是楚州最西邊的墩臺，幾乎快到雷州了。

姜辰道：“這個顧墨軒修為如何？”

郭承回答道：“明面是八品煉氣境，其實是銅皮鐵骨境的高手，一手雙刀凌厲異常?！?

姜辰好奇道：“你跟他時常打交道？”

郭承自嘲道：“我可不配...”

說著，他摸了摸臉上的刀疤，記憶回到六年前，自己不自量力向對方發起挑戰的那一刻。

姜辰將這一切看在眼里，嘆了口氣道：“說說那是個什么樣的人，還有鐵山墩臺的情況，交易的過程，以及收購皮毛的價碼。”

郭承一愣，點點頭，一一進行回答。

姜辰表情專注，小六不知何時從墩臺上溜了下來，也在一旁聽的津津有味。

姜辰面露嫌棄，揶揄道：

“你不是不和我們打交道嗎？”

小六一噎，小臉肉眼可見的憋紅，結結巴巴道：

“我...我是聽聽你們有沒有醞釀什么陰謀...我是為了保護墩臺大家的安全！”

這話不要說姜辰了，就連周氏都被逗的笑出了聲。

小六羞的不行，扭頭就跑，似是覺得丟臉，扭頭兇巴巴的對著郭承道：

“你要是敢耍花樣，我就用箭射穿你的屁股！”

郭承嘴角抽了抽，沒理會這個半大孩子。

姜辰目光從小六身上收回，突然問道：

“若是我有妖丹，能不能從血鷹門商會換到觀想圖？”

郭承瞪大眼睛，像是聽到了什么天方夜譚：“頭兒，只有五品妖族才有妖丹，您沒有法器...”

姜辰擺了擺手，打斷了他的話：“我自有分寸?！?

郭承表情略微扭曲，“從來沒人進行過這種交易?！?

邊境武夫破境基本都是前往衛所，用軍功申請借閱觀想圖的機會，哪兒有找商會的道理。

血鷹教再心大也不可能把這種鎮派底蘊送到邊境線。

姜辰陷入沉思，手指無意識的在刀柄上輕叩，半晌后還是搖了搖頭：

“是我胡言亂語了?！?

郭承松了口氣，但心里卻掀起了驚濤駭浪。

這位新認的頭兒，似乎藏著不少秘密。

尋常武夫哪會想到用妖丹換觀想圖這種離譜的事？何況對方已經六品，還要觀想圖做什么？

“從這里去鐵山墩臺要多久？”姜辰突然轉換話題道。

郭承愣了一下，隨即回答：“白日疾行，夜間調息，至少四天?！?

也就是說留給他的時間只剩下六天了......姜辰目光投向北面高山。

想要晉升七品煉神境，觀想圖是必不可少的。

上了朝廷檔案的他不適合用軍功換觀想圖，容易引起有心人注意。

原是想著走沈炎的路子，現在看，血鷹門才是更好的選擇。

在這個世界上，只要有足夠的籌碼，沒什么是不能交易的。

一枚妖丹不夠就兩枚，兩枚不夠就三枚，舍得往下砸錢，不愁砸不出成果。

“你立刻帶著兩張狼皮去趟鐵山墩臺，”姜辰從房間取出兩張灰狼皮扔給郭承，“換些草藥和鹽巴，路上低調一點?！?

郭承手忙腳亂地接住狼皮，粗糙的手指撫過皮毛上的裂口，不解道：

“交易日那天一起去不好嗎？”

姜辰沒有解釋，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記住，以自己的安全為主，能換到多少物資無所謂，我要在墩臺看到你完好無損的回來?！?

郭承張了張嘴，最終只是重重地點了點頭。

他將狼皮小心卷好塞進背囊，又去廚房向周氏討了幾塊肉干當干糧，轉身離去。

目送郭承的身影消失在荒野，姜辰爬上瞭望臺，找到了用石子當彈珠打來打去的小六。

“郭承已經被我支走，我要再去一次黑石山，”姜辰直接道，“這次可能有點久，這段時間，墩臺的防護就交給你了?！?

小六哼了一聲，頭也不回：“不用你交代我也會保護大家的。”

姜辰敷衍地點點頭，可還是忍不住提醒道：“當日逃脫了四個人，他們肯定看到了院子里的熊尸?！?

他頓了頓，“若實在事不可為就把肉給他們，獵物什么時候都能打，人才是最重要的?！?

這幾天的相處讓他看透了眼前這個少年，遇事沖動，跟個小炮仗似的，一點就著。

若是那群劫匪真來報復，以對方的性格，怕是寧可拼個魚死網破也不會退縮。

小六想反駁什么，可最終只是揉了揉因營養不良而有些枯黃的頭發，嘀咕道：“我知道了?！?

姜辰從懷中取出一個小布袋遞給他：“里面有五支破甲箭頭，省著點用。”

小六的眼睛頓時亮了起來，一把抓過布袋，迫不及待地打開查看。

箭頭顏色潔白，硬度驚人，顯然是妖族的骨骼。

小六愛不釋手地撫摸著箭矢，突然抬頭問道，“你...你要去多久？”

“短則三天，長則六天?！?

姜辰望向北方那座籠罩在云霧中的黑色山脈，“若六天內我沒回來...”

他頓了一下，發現小六也做不了什么，也沒什么需要做的，于是笑著道：

“就在墩臺找個堅固點的磚石刻下我的名字吧?！?

小六的手突然攥緊了箭袋，指節因用力而發白。

他猛地站起來，身高才到姜辰胸口，卻倔強的仰著臉：“你一定會回來的！”

姜辰失笑的搖了搖頭。

院子里，周氏已經準備好了行囊，里面有幾塊熏肉，一小袋粗鹽，還有非常珍貴的止血藥粉。

“小心些?！敝苁系?。

姜辰點點頭，將行囊系在背后，做了個簡單的手勢，便大步朝著深山走去。

小六站在瞭望臺上，一直目送他的身影消失在山林之中。

而在墩院土屋內，一名容顏絕麗的女子緩緩推開窗沿，蔚藍的眼眸打量著那個逐漸遠去的身影，喃喃自語道：

“八品武夫尋找妖丹...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