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風如刀，割裂著灰褐色的凍土，卷著砂礫，抽打在五名軍卒的身上，發出細碎的沙沙聲。

遠處，枯黃的野草在風中伏倒，如浪般起伏，一直延伸到地平線上那座孤零零的黑色石山。

黑山墩臺。

大奉最北的哨所，由于卡在妖族，蠻族的分界線上，屬于“極沖”墩臺，真正的戰略要地。

姜辰走在隊伍最后面，雙手被牛筋繩捆縛，由前方騎馬的軍卒用法器牽著，腳踝扣著五十斤重的鐵鐐，他每走一步，便在凍土上拖出一道淺痕。

他的囚衣早已被汗水浸透，又被寒風凍硬，像一層冰殼貼在身上。

可他的眼神卻比荒原更加冰冷，靜靜掃過前方軍卒的背影。

三名持槍，兩名挎弩，全是煉精境巔峰的邊軍士卒。

“歇一刻。”

領隊的絡腮胡小旗啐了口唾沫，抬手示意停下。他解下腰間皮囊灌了口烈酒，目光卻始終釘在姜辰身上：“姜總旗，別怪兄弟手黑。上頭說了，你要敢逃，就地射殺。”

姜辰咧了咧嘴，鐵鐐嘩啦一響：“張小旗，我要想逃，你們現在已經是五具尸體了。”

“你！”一名年輕軍卒猛的抬起弩箭。

“放下！”絡腮胡厲聲喝止，眼角不自覺抽搐了一下。

他知道這個男人的可怕，數日前，其下屬苗武在牢門口挑釁，讓其下跪磕頭，這人直接崩開鐐銬，一拳將苗武下顎骨打的粉碎。

若不是如今捆縛對方的是法器，他打斷自己的腿也不接受押運的差事。

好在這一路對方還算安分，除了問題多了一點，也沒弄出什么幺蛾子。

其實絡腮胡不知道，只要姜辰愿意，隨時可以崩開手中繩索，逃之夭夭。

之所以不這么做，不過是不愿被通緝而已。

大奉擁有完備的戶籍制度，他身為犯官，容貌已經登記在了“年貌冊”上。

除非他愿意徹底離開大奉，前往異國他鄉，否則逃跑只會讓未來的路越走越窄。

當然，他也可以跑到東北巫神教的地盤，然后坐船南下去有匪州之稱的云州。

可這一路麻煩不說，還會連累替他作保的沈炎。

無端讓他人替自己受過，不是姜辰的風格，至少沒到走投無路的時候，他不會這么做。

現在的他只想安安分分抵達“黑山墩臺”，熟悉周邊的地形。

大奉邊關防御體系分為四層。

最外層：預警與緩沖帶。

由夜不收定期進行巡查，焚燒邊境樹林，防止敵軍潛伏。

第二層：前沿警戒體系。

楚州城以北，大奉修建了數萬墩臺（烽火臺）和小型邊堡，是夜不收休息補給的場所，也是搜集前線情報的中轉站。

第三層：核心防御層。

大型軍堡，屯兵數千乃至一萬，儲備糧草火藥與法器，一旦前線出現敵情，這里就是戰略中心。

第四層：指揮中樞。

楚州城，鎮北王駐地，統籌全局防御，楚州都指揮使司闕永修，監督軍政。

與其他夜不收不同，他擁有仙術查克拉的感知特性，在野外如魚得水，并且強悍的體魄能使他時刻保持充沛的體力。

如果說其他夜不收晚上只能巡查方圓10里山路，他能查100里。

其他夜不收只能通過地面痕跡，糞便數量判斷敵情，他只需要用精神力一掃就能打探清楚。

他堅信只要自己肯冒險，不出三個月就能有所斬獲。

若能斬殺一頭六品妖物，他就能再次成為總旗，若能獵殺五品妖獸，足夠成為試百戶。

男兒總有一顆建功立業的心。

過去姜辰是沒本事，元陽外泄使得他只能“安分守己”的當個紈绔，可如今有了金手指，未必不能做出一番功績。

何況他身上還肩負著尋找合適魂環的重任，這關系到其他姜辰的安危，不可疏忽大意。

沒錯，經過數輪探討，他們這些姜辰一致認為吸納魂環的任務不需要絕世姜辰操心了。

除了那些擁有龍族血脈的魂獸外，其他的魂環實在很難令人滿意，他們認為絕世姜辰只要安靜的當一個吉祥物就好。

不死，就是對他們最大的貢獻。

這個決定一宣布，絕世姜辰就單方面斷開了連接，開始生悶氣。

最后還是海賊姜辰哄好了對方，安排了學習魂導器的制作任務，說是日后出獄可以去尋找“武器果實”，化為魂環后或許可以實現九級定裝魂導炮彈無限自爆。

原著這東西可以炸穿山脈，供部隊通行。

要知道前世某國的20萬噸TNT當量地下兩百米核爆實驗，也就炸了一個幾百米的坑。

如果九級魂導器真能炸開山脈，那單論破壞力絕不遜色于大奉世界的三品武夫。

然而當大奉姜辰真的看到黑山墩臺時，對未來的美好向往逐漸開始破碎，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絕望。

灰褐色的石墻在寒風中搖搖欲墜，墻皮剝落處露出里面發黑的磚石。

墩臺上的狼煙臺早已坍塌了一半，木制的墩門裂開巨大的口子，門軸處結著厚厚的冰棱，在風中發出刺耳的吱呀聲。

姜辰站在墩臺前，望著這座本該是“極沖要地”的軍事設施，嘴角抽了抽。

這地方別說防御妖族了，怕是連野狼都防不住吧。

隨著絡腮胡的幾聲吆喝，一個佝僂的身影從墩院土屋里挪出來。

這是個頭發花白的老卒，臉上皺紋深得能夾死蒼蠅。

他拄著根磨得發亮的木棍，左腿明顯短了一截，走起路來一瘸一拐。

“俺...俺是王墩頭...你們...找我？”

老頭努力想挺直腰板，卻嗆了口風，劇烈咳嗽起來。

絡腮胡小旗不耐煩的打斷：“王結巴！人給你送到了，文書在這。”

他甩出一卷竹簡，“你按個手印，我們好回去復命。”

姜辰：“......”

這叫王結巴的老卒哆哆嗦嗦接過竹簡，用臟兮兮的右手按了印。

等軍卒們走遠，他才顫巍巍抬頭，渾濁的眼睛露出肉眼可見的憐憫，結結巴巴的說道：

“娃，別怕，我在這附近開了幾塊菜地，只要小六打到獵物，還是能活下去的。”

姜辰張大嘴巴，不知道該說些什么。

邊防預警體系的核心節點（×）

無人問津的荒郊野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