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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夢游克萊因瓶的獵犬們(2)

肖長水等十一人被一股耀眼的漩渦光流吞沒,仿佛被卷入一條無邊無際的光隧道中,不斷下墜、不斷旋轉,如同年少時那些不受束縛的夢境,沒有盡頭,也沒有方向。

起初,他們只能任由身體翻滾、意識失重,但很快,他們的感官逐漸適應了這奇異的環境。盡管下墜的趨勢仍在延續,卻仿佛某種“重力”悄然調轉,眾人竟能如常般站立,不再頭腳顛倒。

肖長水小心地直起身子,踩著這陌生的“地面”,一步步靠近那被稱作“管壁”的存在。

那并非真正的墻壁,而是一種未知的物質構成——晶瑩剔透,猶如地球上的鉆石鏡面,卻又遠比鉆石更為深邃。整面“鏡壁”上覆蓋著密密麻麻的線條與紋理,縱橫交錯、層層疊疊,像是某種超越邏輯的程序代碼,又仿佛是宇宙自有的秩序之網——繁復卻有章法,浩瀚卻不混亂。

更令人震撼的是,在那些交織線條的深處,似有無數個世界的幻影若隱若現。它們旋轉、演化,分離又重逢,如同穿梭在這管壁網絡之中的微縮宇宙,一個個在眼前浮現,又倏然隱沒。

此刻,眾人意識到,他們所置身的,可能不是某個空間的“內部”,而是一道通向所有可能性的“邊界”。

陳局長癱坐在原地,目光呆滯地望著腳下那層仿佛不存在的“地面”。良久,他嘆了口氣,雙手一攤,像是徹底放棄了掙扎。

“完了……這下,徹底解釋不通了。”

他低頭看了眼手腕上的表。秒針停在那里一動不動,時間永遠定格在——昨晚他走進廢棄煉鋼廠大門的那一刻。

而他們現在所處之地,光線依舊在管道中向下流動,沒有重力,沒有風,只有那纏繞不息的發光軌道,如同被剝離了時間和能量的抽象之所。

韓隊長舉起手,欲言又止,最后緩緩放下。眾人默契地看向陳局長。感受到這些目光,他只是搖了搖頭,低下頭去,不再開口。

沉默,在這不知名的空間里,比任何話語都要沉重。

忽然,一陣輕微的塑料摩擦聲打破了寂靜。

肖長水躡手躡腳地從背包中取出一個儀器——是他們進入這片未知區域前剛剛啟用的標準輻射分析儀,軍用制式,高靈敏度,狀況完好。

他瞪大眼睛盯著表盤,原本應閃爍的數值屏幕此刻一片空白,指示燈也沒有亮起,仿佛設備根本沒有被啟動一樣。

“沒反應……”他喃喃道。

“死就死了,不脫這玩意兒我也快被憋死了。”

說罷,肖長水一把扯下頭罩,開始解開厚重的輻射服拉鏈。

韓隊長本能地伸出手阻止,但那只手剛觸碰到空中,又停頓了一下,緩緩縮了回去。

沒有警報,沒有突變,沒有疼痛。仿佛那一刻,他們所恐懼的“輻射”從未存在。

周圍的人見狀,也紛紛脫下輻射裝備。空氣中沒有異味,沒有靜電感,沒有能量波動。所有感官都在告訴他們:這地方很安靜,安靜得太不正常。

或許,他們早已不在“現實世界”中。

或許,這里根本沒有“輻射”,因為連“物理法則”本身都已不再生效。

時間,在這里徹底靜止了。只剩下可以依稀觸碰的空間和感官維度。而這管壁——那層半透明的鏡狀物質外部——又是什么?

沒有人知道。也沒人知道是否有人曾出去過。

這里沒有風、沒有溫度變化、沒有任何熟悉的反饋。所有常識都仿佛被凍結。

直到肖長水又一次開口,語氣中透著一絲難以抑制的激動:“快看!”

他指著管壁的一段,聲音里夾雜著本能的震驚。

“我們……好像掉進了時間漩渦。不,應該叫……時間走廊。”

眾人看向他所指之處,原本死寂的管壁正閃爍起一串微光,無數細小的光點開始在透明表層活躍起來,如神經元在激活,如星云在旋轉。

那些光點快速展開——畫面像折疊的宇宙在剝離,像極了微型世界的誕生與終結。

一簇簇微觀宇宙如花苞般在光點中開放,然后瞬間凋零。它們并不是“爆炸”,而像是自然的“閉合”,如同花在風中盛開又消失,只不過這個“瞬間”來得太快,快得幾乎無法捕捉。

陳局長走近幾步,仰頭看著那段管壁,低聲說:“就像……就像壓縮了一整個星球的生命周期,一秒鐘,從孢子到凋謝。”

韓隊長神色凝重,緩步走上前。他盯住了一個只有米粒大小的光點,將手輕輕覆上去。

剎那間,光點像被感應般放大,畫面驟然清晰——那是一顆流動著的星球,它的地貌如液態般緩慢起伏、塌陷,無數流動的結構在其表面形成復雜的生命網絡,在極短的時間里演化出類似文明的跡象,緊接著,又歸于沉寂。

其他人也圍了過來。

“這……像是某種流體生命的演化過程。”肖長水低聲說。

“以前看過一本小說,寫的就是液態星人。它們沒有固定形態,只在能量穩定時出現短暫的智慧文明……”另一個隊員喃喃補充。

“你們看,”韓隊長將畫面略微撥動,又顯現出另一顆星球,“這像不像某種恒星系統的生命周期?一顆星球的崛起、進化、繁榮、衰退、毀滅……只在這管壁中一閃而過。”

陳局長輕聲道:“我們正在……觀看時間。整個宇宙時間的片段。”

肖長水緩緩點頭,聲音里第一次透出敬畏:“這不是時間流動……這更像是被剪輯后的‘時間全景’。我們正在一條巨大的走廊里,觀看所有世界的生滅。”

韓隊長緩緩開口:“可問題是——我們為什么會被帶到這兒?這不是穿越……這像是某種篩選、展示,或者……”

他沒有繼續說下去,但所有人都聽懂了。

這個地方,不只是讓他們看見過去或未來,它也許正在“選中”某種可能性——從他們自己身上。

不知過了多久,隧道中那種永恒的墜落感逐漸麻木了眾人的神經。時間在這里仿佛失去了意義,哪怕他們的眼睛早已沉重得睜不開,也無法說清究竟過去了幾小時還是幾天。

疲憊如潮水般淹沒了所有人。最終,他們像一具具無重力中的漂浮雕像,緩緩癱倒在了“地面”——那無法定義的、管道內的某種穩定層面上。可奇怪的是,盡管極度勞累,眾人卻沒有感受到任何饑餓、干渴或體力的消耗。

餓——這個人類最基礎的感知,在這里仿佛被屏蔽了。

肖長水迷迷糊糊地思考著,卻很快陷入了一種說不上是睡眠還是意識游離的狀態。他做了一個夢,夢見自己被困在一塊鏡子里,鏡中的他在向他揮手,卻是反著在笑。

就在眾人半夢半醒之時,整個宇宙長廊忽然劇烈震動了一下。那種震動不是來自地面的晃動,而像是整個空間結構被某種未知力場牽引、拉伸——仿佛一個宏大的生命體正在蘇醒,翻身,扭動它的脊柱。

原本遍布全隧道的柔和光線迅速黯淡,仿佛被一只無形之手調低了亮度。下一秒,隧道盡頭不再是模糊的無限延展,而是一點黑色的漩渦,如墨滴落入清水之中,迅速擴大、吞噬、扭曲。

那不是普通的黑洞,而是某種……意識體的核心,一個類似宇宙主腦的“引擎”。其結構不規則,卻不斷吸納周圍的空間、光線與鏡面碎片。

“黑洞!”有人驚叫出聲,卻立刻被那股詭異的吸力吞沒。

然而,與物理理論相反,它并未將眾人撕成粒子般的碎屑,反而如同一股溫柔卻無法抗拒的力量,將他們“牽引”進那旋轉的中心。他們甚至能清晰地看見自己沿著一條路徑被精準拖入漩渦深處,身體沒有受到一絲撕裂或壓縮,只有意識在不斷震蕩。

就在此刻,原本漂浮在四周的那些“鏡面”——曾記錄著無數世界生滅的反射片段,如潮水般被抽離,紛紛朝著肖長水的方向涌來。它們在空中旋轉、融合,最終濃縮成一顆僅戒指大小的銀黑色圓環,緩緩落入了他張開的掌心。

它冰冷、沉重,卻又傳遞出某種熟悉的、近乎心跳頻率一樣的振動。

肖長水微微一顫,身體仿佛本能地認出這枚圓環與他之間存在某種深層聯系——像是鑰匙與鎖,或宿主與接口。

而下一刻,一切再度劇變。

他們墜入了漩渦的最深處。

一股陌生而潮濕的氣息撲面而來。他們仿佛從一個密閉的數據世界跌落進了一個失控的、有機的、荒誕的維度。

這片世界,異乎尋常地——“活著”。

地面是半透明的熒光植被,微微跳動著如心電圖般的光流。植物不再是靜止的結構,而像細胞一樣脈動、增殖、變異,甚至仿佛具有意識,它們在緩慢“觀察”著來者。樹木在一瞬間拔高數米,又迅速枯萎凋零后再次從根部生出。

這里的時間仿佛不是線性的,而是多線程運行。植物生長的周期、節奏、方向,都不遵循任何自然規律,而是以“意識反饋”為主導。

空中漂浮的“光”也不再只是照明。它們像是微小的生物,有著觸角和微弱的語言波段,在彼此之間低聲交流。更詭異的是,當眾人的皮膚與某一團光粒擦肩而過時,腦中會短暫閃現一些影像——陌生的圖騰、解構的語言、似是而非的場景,就像短暫的“意念入侵”。

韓隊長蹙眉低聲道:“這里的光……像是活著的。”

陳局長沉聲回答:“而且在‘看’我們。”

眾人再次沉默。他們所依賴的一切知識框架——科學、邏輯、經驗、直覺——都無法解釋這個世界的存在方式。

這不是地球。

這甚至不是一個穩定宇宙下的分支世界。

這里沒有“規律”。或者說,它的規律是“無法被觀測者穩定的”。

就在這片瘋狂生長的世界中,一棵巨大的、像心臟般跳動的植物在遠處緩慢抬起了巨大的“枝節”——像人類的手臂,又像某種古老的神明殘骸。

它的方向,正在朝他們緩緩移動。

而眾人中,還沉睡著幾個未曾醒來的人。他們一無所知,危險,正在悄然逼近。

肖長水緩緩握緊手中的圓環,卻不知道,它正在發出微弱的熱度——仿佛在回應某種即將覺醒的存在。

那棵遠方宛如跳動心臟的大樹,忽然間仿佛發了瘋般劇烈震動起來。它的“樹干”不再像真正的樹木,而更像是由糾纏的血管、筋肉和枯木共生構成的生命體,每一次抖動都伴隨著“砰砰砰”的沉悶回響,如同某種巨大生物的心跳,撞擊著整個空間。

它以一種毫無物理規律的方式“移動”——并非邁步,而是整棵樹從地面拔起,像是空間本身扭曲,把它送到了肖長水等人的面前。那一刻,仿佛整個世界都因它的接近而變得昏黃、壓抑、無聲。

高聳入云的枝丫間,垂掛著無數詭異生物。

它們像是某種瓢蟲的畸形后代,又似融合了蝙蝠的翅膜與蝸牛的柔軟觸角。身軀肥碩,色澤如銹斑般斑駁不堪,有的甚至表皮透明,露出內部緩慢蠕動的器官。它們的背殼呈現出一種非自然的幾何分布,邊緣布滿嵌釘狀的突起,有的在輕輕開合,像是呼吸般收縮著。

而它們的“臉”——若能稱之為臉——更是讓人毛骨悚然:中央是一只豎著裂開的眼,瞳孔呈水平拉長,眼白卻是深紫色,且不停流轉著金屬光澤般的斑紋;嘴巴的位置沒有唇,而是多根濕滑的觸手在不斷蠕動,好似隨時能將空氣撕碎。

大樹輕輕一顫,這些生物便像潮水般從枝頭墜落。咚、咚、咚,一只又一只砸在了半透明的熒光地表上,濺起微弱的藍綠色漣漪。他們落地的動作毫不拖泥帶水,肢體展開,竟顯出某種戰術隊形般的包圍意圖。

它們發現了肖長水一行人。

一瞬間,所有的眼瞳都“刷”地一下聚焦而來,仿佛整個世界的注視都集中到了這一點。

“快退!”韓隊長猛地大喊,可為時已晚。

這些怪物的行動迅疾如風,拖曳著帶有倒刺的粗壯肢體,如狂亂的四足海浪,奔涌而至。他們的動作并非混亂,而是帶有某種節奏感,仿佛是在執行某種“儀式”。

來不及反應的兩名隊員瞬間被撲倒。令人驚駭的是,這些生物并未立刻撕咬他們,而是圍攏上來,像玩弄獵物的貓科動物一般,用那些尖刺狀的前肢反復戳刺隊員的軀體、臉頰與關節。

那些倒刺并未刺穿他們的皮膚,甚至連衣物都沒破。它們仿佛并不急于傷害,而是在“評估”什么,又或者——取樂。

被撲倒的隊員發出痛苦的呻吟,但更強烈的是羞辱與驚恐,他們被一群異形包圍,卻無法反擊,眼神從不解、掙扎、痛苦最終變成了瀕臨崩潰的空洞。

“別動!別激怒它們!”肖長水拉住還想沖上前的韓隊長。

他瞪大了眼睛看著那幾只怪物的“表情”。

它們的眼珠會隨著每一下戳刺而輕輕收縮,瞳孔震顫,像是在愉悅地觀察獵物的反應。嘴部觸手分泌出細絲般的黏液,有些甚至甩向空中,然后被自己舔回去。這種行為極度怪誕——不似進食,更像是一種精神上的獵殺儀式。

“它們不是在攻擊。”陳局長低聲道,聲音像壓在喉嚨底部的石子,“它們是在互動……某種極端形式的‘好奇’。”

肖長水咬緊牙關,低聲說:“或者是在篩選‘容器’。”

韓隊長猛然轉頭:“什么?”

“你們注意到沒有……它們只挑那些還在沉睡的人,或者神智模糊的。”肖長水的額頭沁出冷汗,“像是在檢測誰的意識防御薄弱。”

這句話讓眾人脊背發寒。

“不要讓它們碰到你的頭部。”肖長水迅速取下背包,從中掏出一個應急用的震蕩光彈。“我們只有一次機會。”

“你要干什么?”

“賭一把——它們的感官像是靠視覺和震動波共振導航,我要把它們的‘視網’撕開一個口子。”

他說罷,猛地將光彈擲向怪物群中心,一聲低頻爆鳴隨之響起。

不見熾光,也沒有爆裂火焰,只有一圈詭異的、漣漪狀的光波——像鏡子碎裂時蕩開的波紋,在空氣中激蕩開來。

那一刻,所有怪物的眼珠猛地收縮,一齊仰頭發出無聲的尖嘯,動作同時停滯,像是程序被中斷。

“快走!”韓隊長一聲令下,眾人連拖帶抱,迅速將被圍困的隊員帶離怪物圈。

大樹上垂掛的新生怪物蠢蠢欲動,但似乎被那道光波暫時擾亂,遲遲未能重新聚集。

遠處,那枚藏在肖長水掌心的圓環,正在持續升溫。

它的震動頻率正在悄然變化——仿佛感知到了這些生物的“語言”,又像是在嘗試解碼這個世界的規則。

而所有的一切,只是剛剛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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