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時候，邱景又在河底找到了一塊白鐵，比之前那塊大了許多。

“果然越靠近灰霧的地方，白鐵就越多。”

陳凡精神振奮，控制著邱景往岸邊游去，忽然之間，他發現邱景的左手不知何時居然不見了！

他愣了片刻，驀然驚覺，原來自己不知不覺間，竟然已經游到了灰霧的邊緣。

河水里昏昏沉沉的，分不清哪里是灰霧，哪里是河沙，陳凡一心尋找著白鐵，游到了灰霧邊上還不自知，竟然把左手伸了進去。

等他察覺時，邱景的整條手臂都已經沒了，就像被人用利器斬斷了一樣，連根骨頭都沒有剩下，傷口處還有血肉在逐漸消融，好像蠟燭一樣往水中滴落。

“好強的腐蝕性。”

陳凡在倀鬼的視角中，是感受不到疼痛的。

他控制著邱景遠遠離開那里，游到之前挖坑的地方，把新找到的白鐵也埋了下去。

“這片灰霧，看來無法穿過，想離開這里，還得走那片枯樹林才行。”

他躺在木床上，思索著逃走的辦法，天書卻在此時生出感應，像是有一行文字慢慢消失了。

“是了，已經過了三天…”

陳凡看向玄奘，他的第四段記憶也已經解鎖了。

他讓邱景在岸上躺好，免得待會兒被沖進灰霧里，收回左眼，視野便消失不見了。

他的眼前，又出現了金山寺低矮的院墻。

刺眼的陽光透過云層，照在院子里。玄奘以手做刀，正在大樹底下不停的劈柴。

他沒有看到老和尚，整個金山寺里，好像就只剩下了玄奘一個人。

“他師父呢，已經不在了嗎？”

陳凡在記憶當中，無法移動視角，只能在院子里，看著玄奘不厭其煩的劈著干柴。

玄奘還是十七八歲的樣子，和上次見到他時沒什么兩樣。

他站在院子里，以手作刀，動作干凈利落，只一會兒功夫，就把柴房門口的圓木都劈光了，干柴零零散散落了一地。

然后他直起身，僧袍一揮，地上的干柴又都消失不見了，柴房門口，卻出現了一捆捆沒有劈過的圓木。

玄奘站在那里，額頭上始終不見一點汗珠，他仰起頭，看著院子里的大樹，忽然開口問道：

“天亮之前，你就在這里了，對嗎？”

院子里，并沒有其他人。

陳凡心中奇怪，不知他在和誰說話，忽然一陣山風吹過，頭頂樹葉沙沙作響，眼前的大樹從中裂開，走出一個儒雅的白衣秀士。

“怎么是他？”

陳凡見到這個人，不禁眼皮一跳。因為這個人，正是之前屠滅了村落的那條白龍。

“你這和尚，倒也警覺。”

白龍環顧四周，見院內并無旁人，開口問道：“你師父呢？”

“我師父，正在大殿上休息。”玄奘的目光依舊澄澈，眼神中波瀾不驚。

陳凡本以為，他時隔多年再次看到白龍，定會仇人相見，分外眼紅，沒想到玄奘只是平靜的望過去，神色一如往常。

“哼，你不用瞞我，我知道他已經死了。”白龍冷冷笑著，兩只眼睛死死盯住玄奘。

“當年我殺你全村老小，是那老和尚救你一命。這些年來，我一直都知道你在山上，只是老和尚護著你，我也不敢上來。”

“誰料昨天晚上，他竟跑來找我，說自己時日無多，讓我饒你一命…我當時雖然答應了他，不過眼下他已死去，想來也不會怪我食言了。”

“小和尚，你這就隨他一起去吧。”

白龍說著話，身子已然騰空而起，現出了本相，銳利的鱗甲在陽光下帶起一片青光，兩只前爪張牙舞爪，仿佛利刃般懸在玄奘頭頂。

“唉…”

陳凡依稀間，仿佛聽到玄奘一聲嘆息，緊接著，便有一道金光從他掌心迸發出來，照亮了金山寺的牌匾。

“什么？”

“你竟然學會了光明掌？”

白龍看到眼前閃耀的金光，仿佛又看到了那天下午，他被老和尚一杖釘死在地上時的情景。

他望著玄奘，眼中忽然充滿了驚恐。

“你并不了解我師父。”

玄奘只是淡淡說了一句。

“他去找你，不是為了救我，而是為了救你全族。”

“你說什么？”

在這瞬息之間，白龍只覺得天色一暗，似乎被鋪天蓋地的殺意所籠罩。

他抬頭望去，只見一個巨大的掌印升騰而起，金光閃耀，籠罩了半座山巒，就連太陽的光芒都已被它壓了下去。

“不對，你用的不是光明掌！”

白龍陡然瞪大了眼睛。

“你這和尚，究竟使的什么妖法？”

他望著天上不停變幻的風云，眼中懼意更盛，忽然咬了咬牙，將身子緊緊蜷曲起來，跟著又猛然舒展，直向上空飛去，似要躲入云層。

可是眨眼之間，頭頂金光閃耀的巨掌已經從天而降，將它狠狠按進了泥土里，在金山寺門前留下一個巨大的深坑。

白龍的身體被徹底壓扁，卻有一團拳頭大小的黑色火焰爆出體外，停留在他身邊。

玄奘凌空一抓，這團火焰便飛了過去，落入了他的手掌里。

白龍的胡須微微彈動著，眼珠向下轉去，似乎想要抬起頭。

玄奘久久望著他，掌中的金光再次涌現，將那團黑火沖散，一陣黑氣跟著彌散出來，散入到空氣里。

白龍像是生出了某種感應，瞳孔陡然瞪大，尾巴連續抽動幾下，就此沒了聲息。

“死了？”

陳凡忽然想起來，白龍身體里那團黑火，他也曾在仙師身上見到過，只是位置不一樣，也比白龍的要弱小許多。

“難道這團黑火，是妖怪的元丹之類的東西？也就是他們的命門？”

“只要把這團火焰熄滅，就能殺死妖怪？”

陳凡心里暗自猜測。

玄奘雖然殺了白龍，算的上大仇得報，可是臉上卻不見歡喜。

他沒有理會白龍的尸體，轉身穿過院子，走進金山寺香煙繚繞的大殿中。

大殿之上，老和尚正襟危坐，閉目含笑，身上披著一件從未見過的大紅袈裟。

玄奘又給殿前的石像上了炷香，拜了幾拜，才轉身跪在老和尚身邊，向他磕下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