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沉寂河水
- 暗戀一只貓
- 阿禾幾頁
- 3497字
- 2025-01-23 14:04:52
籃球比賽正式開始,歡呼加油聲此起彼伏。體育場館變成了巨大的荷爾蒙放大容器,對抗和汗水成為主場。
然而奚青枝不懂籃球規則,也看不清誰占什么位置,只聽到一大群姑娘在喊著周柏禮的名字。
她無聊地托腮捏著尖叫雞,打了個哈欠。
奚青枝最近晚上總是和周柏禮斗智斗勇,睡眠質量嚴重下降。
比賽很快到了中場休息,兩隊比分接近,高二隊只比高三的高一分。
球場上人影跑動,奚青枝看的眼花繚亂,但在看到高三隊的袁跑張揚地撩起短袖,露出腹肌后,她眉心跳了下。
奚青枝突然想起上次在昏暗的巷子里,袁跑堵住周柏禮的場景,以及一些她拒絕袁跑表白,對方卻嬉皮笑臉說一定追到她的畫面。
渾身一陣惡寒,奚青枝搓了搓胳膊上的雞皮疙瘩,袁跑這個人差點讓奚青枝拉黑榆市這座城市。
周柏禮坐在休息區,拿著毛巾胡亂擦了擦汗,拿起礦泉水猛灌了幾口,不經意間抬眼看向奚青枝。
不成想,他看到奚青枝在對著高三的袁跑發呆。
一股莫名的酸澀感瞬間砸向周柏禮,把他砸的有些呼吸不過來,周柏禮怔怔地看著奚青枝的側臉,手指捏緊礦泉水瓶,滋啦作響的瓶子很快被捏成一團。
“干嘛你,今天心情不好?下半場我們再加把勁,肯定能贏的。”邊子野上半場一直在跑,肢體對抗的比賽真不是鬧著玩的,現在他癱坐在原地,呼哧呼哧直喘氣,熱的整個人都在冒煙,反觀周柏禮,雖然也渾身冒汗,但邊子野總覺得對方散發的是冷氣。
周柏禮抽回視線,伸手朝邊子野比劃了幾下,表示自己很好。
中場休息時啦啦隊上去跳了兩支舞,高二七班和三班的尖叫雞發揮了重要作用,嘰嘰喳喳的,穿透力極強。
奚青枝無奈地揉了揉耳朵,頭上的發箍有點緊,勒得耳后根疼,她扯下來扔到徐落落懷里。
“落落,我能走了嗎?”奚青枝扒拉了下亂糟糟的頭發,重新戴上帽子。
“好叭,你回教室叭,等會我買完奶茶回去找你。”徐落落正在瘋狂捏著尖叫雞打氣,聽到奚青枝要走,操心道:“別老刷題了,你回去就趴會吧,看你困的都睜不開眼了。”
奚青枝點點頭,貓著腰從旁邊的小道出去。這條小道通往體育館的側門,人少。
但有時候冤家真的路窄,奚青枝剛走到門口,摸到門把手,身后就傳來一道催命聲:“奚青枝?”
袁跑跑過來的時候還不確定,但看到對方明顯聽到自己的聲音,卻毫不猶豫地推門就走后,立刻確定了。
袁跑直心眼子,難聽點就是缺根筋,喜歡什么就一定要得到,道德感也很弱。
這就是奚青枝躲他的原因。
你跟聽不懂人話的人溝通,很費勁,而且浪費時間,并且還會襯的自己像個傻逼。
“松開。”奚青枝甩了甩袁跑抓自己手腕的胳膊,但沒甩開,她完全冷下了臉。
“你別跑我就松開。”袁跑身高體壯,抓著奚青枝也不知道收力道,還有越抓越緊的趨勢。
奚青枝疼的皺了皺眉,正打算抬腳踹人,卻看到周柏禮朝這邊跑來。周柏禮看到奚青枝被抓著手腕后,立刻用力推了把袁跑的肩膀。
袁跑大概也沒想到長得白白凈凈的人力氣這么大,猝不及防被推的倒退好幾步。
“臥槽!周柏禮關你踏馬什么事?”袁跑甩了甩肩膀,怒目而斥。
奚青枝連忙把周柏禮拉到身后,摘了帽子,沉著臉看向袁跑:“我跟你之間沒什么事,有也是你一直在騷擾我。很煩,知道嗎?”
袁跑在奚青枝轉來的第一周就大張旗鼓地表過白,她討厭極了,也狠狠拒絕了。
但絲毫不管用,袁跑耳朵好像純擺設。
上次在巷子里,奚青枝變成貓扇人,也有報復的心理。這次見到,奚青枝厭惡的情緒更重了,她恨自己上次扇的不夠重!
“別生氣啊,青青,我沒其他的意思。”袁跑撓了撓后腦勺,聽到奚青枝毫不客氣地貶低自己,眸子暗了瞬,但還是沖著奚青枝嬉皮笑臉,“我就是想讓你給我個機會,我很喜歡你,讓我追你吧。”
奚青枝無言地看了袁跑一眼,深吸一口氣,掏出手機按下110就要報警。
袁跑仗著個高看到號碼后,眼疾手快地搶過對方的手機,按了掛斷鍵。
他變了臉色,憤怒道:“你干嘛?”
“你性騷擾我,我要報警。”奚青枝把手機搶回來,面無表情道:“你也快畢業了,高三體育特招生的名額估計快定了,如果不想找麻煩就別再纏著我。我躲你,但不代表我怕你。”
奚青枝說完,沒再管袁跑,轉身就走了。
周柏禮則眼神陰翳地上下打量了下袁跑,隨后跟場邊負責的人招了招手,示意這邊有人鬧事,然后小跑著跟在奚青枝后邊走了。
“你跟著我做什么?”奚青枝找了個沒人的多媒體教室,坐下后煩躁地抓了下頭發,看向默不作聲跟著自己進來的周柏禮。
“我不放心你。”周柏禮沒帶手機,但他隨身帶著便簽,掏出便簽寫道。
“我又沒事,你應該回去參加比賽。”奚青枝努力平靜心情,若無其事道。
周柏禮看了眼多媒體教室的表,發現還有五分鐘下半場就開始了,但他又看向奚青枝發紅的眼眶,真的很不放心,左右為難間,他寫道:“你在這里等我兩分鐘,好嗎?不要走,我馬上回來。”
奚青枝無所謂地點點頭。
反正她現在心情很糟,題根本寫不下去,只想在安靜的地方待會。
周柏禮飛快跑回賽場,跟替補他的人溝通了下,然后拿起手機和書包又快速地跑出賽場。
奚青枝在周柏禮走后,空蕩的教室回音很強,廣播放著《明天會更好》,她莫名陷入了到無力的漩渦中。
奚青枝從很小就擁有了排解壓力和煩惱的天賦。
在小學和人打架沒有家長來接時,奚青枝會在下一次被罵時把對方揍的更狠,或者自己去小賣鋪買一顆糖獎勵自己。
吃完糖,那件事就自動在她心里翻了篇。
中學時,女生進入快速發育階段,她的美漸漸開始變得有攻擊性,被表白的次數多了,流言蜚語也越來越多。
奚青枝開始不再穿私服,校服焊在身上,把頭發剪短,甚至變得不愛洗臉,偶爾看著鏡子,她漸漸對自己的臉感到厭煩。
但這些方法好像都不起作用。外界的流言蜚語像是長了翅膀的臭蟲,繞著奚青枝飛個不停。
于是奚青枝不再在自己身上找問題。
有次上體育課,她看到幾個男生神色玩味地盯著一個來例假不小心弄到褲子上的女生,突然覺得可笑。
加害者往往神態自若,而受害者總是責備自己做的不夠好。
世界法則不應該是這樣運行的。
后來,奚青枝蓄起了長發,在別人攻擊自己時,用同樣的方式反擊回去。
抽煙,喝酒,打架,奚青枝極度厭惡這些,但在周圍都是惡意的時候,只有裝成比他們更惡的人,才能保護自己。
老師叫她家長來學校的次數累積的越來越多,一開始奚青枝還會期待,然而奚孤漁一次都沒來過,老師看在奚青枝學習好的份上,也就一再放水。
奚青枝曾經和奚孤漁溝通過,自己可不可以不上私立中學,可不可以不再頻繁轉學,能不能自己做一些決定。
但奚孤漁總是以工作太忙,他需要轉換工作地,而又不放心奚青枝一個人生活為由而拒絕。
漸漸地,奚青枝發現人們真的只會聽到自己想聽的。
奚孤漁從本質上和袁跑沒什么區別,他們會自動屏蔽拒絕的話語,一意孤行,直到聽到他們滿意的回答。
上了高中后,奚青枝和陳麥苗重新聯系上。
兩人在陳麥苗的出租屋見了一面。陳麥苗一頭短發,挑染了灰色,戴著唇釘和骨釘,眼神比奚青枝更冷漠,更加生人勿近。
但陳麥苗卻在看到奚青枝抽煙的時候給了她一巴掌。陳麥苗說,青青把煙扔了,不要再傷害自己了,以后我會一直在你身邊的。
奚青枝在陳麥苗那雙沉寂如水的眸子里短暫地找到了歸屬感。
那巴掌很輕,一點也不疼,明明是傷人的舉動,奚青枝卻在陳麥苗身上體會到了短暫的母愛。
那是她從出生起到現在都沒有擁有過的。
所以奚青枝放棄了那些她本就厭惡的壞習慣,強迫讓學習成為她的人生樂趣。
事實證明,奚青枝做的很好,她很有天賦。
只是學習有時候壓力很大,她不得不找一些別的事情排解壓力。
就像現在她每晚都會變成貓。
奚青枝并不覺得自己會變成貓這件事讓人害怕,她沉迷且愛上了這種排解方式。
所以此刻坐在這間教室里,那種看透本質的無力讓奚青枝迫切想太陽落山,這樣她就可以變成不用遵守人類社交規則的貓。
無所顧忌地去抓破討厭人的臉,然后甩著尾巴瀟灑離開。
扔掉手機和手表,不再看那些需要考到的知識點和只要不努力就會下降的分數。
生活緊密的網一次次向奚青枝籠罩壓來,她一次次用力掙脫,破開狹小的洞口,然后成功逃脫,重復如此。
但在這一次密密麻麻的網像她壓來時,奚青枝感到疲乏。
“我帶你去吃飯,好嗎?”
一道沒有感情的機械電子音把奚青枝從混沌的掙扎中拉了回來,她愣愣地抬頭,撞入了周柏禮那雙焦急擔憂的眸子里。
午后的斜陽透過玻璃窗打在周柏禮身后,給他整個人罩上一層朦朧柔和的神圣感。
周柏禮依舊穿著黑色球服,胸膛起伏,熱氣烘的人感到潮濕。
奚青枝忽然發現周柏禮長了張禁欲的書生臉,眼睛狹長,鼻梁高挺,在他不說話認真望向對方的時候,讓人莫名感到心悸。
回過神后,她移開視線,低頭撥弄下頭發,神色恢復自然地問:“你不用比賽了?”
“我餓了。我餓了。我餓了。”周柏禮忘了語音功能被他設置成重復播放了,尤其是在簡短句子上,因為他在家經常和小魚這樣說話。
重復的“我餓了”回蕩在空蕩的教室內。
奚青枝突然笑了聲,她看著滿臉無措,手忙腳亂按暫停鍵的周柏禮說:“好啊,那走吧,正好我也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