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踏出一步，腳下都在塌陷，我懷中的趙磊已毫無反應，只有胸口那縷魂絲還勉強漂浮——像即將熄滅的燈芯，掙扎著不愿歸寂。

直到我們跌入那道裂縫最深處時，整個北淵……徹底崩了。

我記得，當我睜開眼的那一瞬，面前不是廢墟，不是殘骨，也不是冰——

而是一座門。

它嵌在虛空與深淵交界的盡頭，如山般聳立。

沒有門框，沒有鎖鏈，只有一塊被黑巖與血骨共同鑄成的“石壁”，正對著我們所有人。

石門表面布滿咒紋，那些紋路起初看不出端倪，可當九九祭起鏡印，魂光照上去時，那些咒文便浮了出來。

九道印痕。

九種紋路，各不相同，卻又彼此交纏，像是某種強行拼接后的血脈圖騰。

它們在門中央交疊，構成了一個詭異無比的“印輪”。

蘇雁呆了片刻，聲音啞得厲害：“這……是歸印輪？”

“不對。”墨靈搖頭，神情凝重，“歸印之輪只有八環，這是……九環。”

我站在原地，心跳如鼓，感覺腦海中有什么東西在緩緩蘇醒。

趙磊咳出一口血，虛弱地開口：“我……我聽過這個地方……”

我們全看向他。

他咬牙，撐起身：“太始古卷，曾記載一座‘未歸之門’，傳言在六玄體系建立前，初代造物者用九印試圖開啟一個本源界域。”

“那不是歸界……而是——初源。”

“初源域。”九九緩緩吐出四個字，像從喉嚨里壓出來的寒鐵，“歸印之初，魂源之地。”

“只有九印齊聚，才能打開它。”

我咽了口唾沫，指著門上的交錯印紋：“可我們……只有八印。”

趙磊輕輕點頭，臉色慘白得像紙：“第九印……未現于世。”

“它不是歸印的延伸，也不是骨印的對立，而是……萬印之母。”

我一怔：“它叫什么？”

他低聲道：“初印。”

骨印覺醒后一直沉默的瑤音忽然開口了。

她站在門前，臉上沒有一絲情緒波動，眼眸深得像黑水底，她低聲說：

“初印，不在人界。”

“它的誕生地，在極北——”

“寂印原。”

這一刻，冥冥之中有什么被揭開了。

北淵的崩塌不是終點，而是通道。寒骨冢是印主歸位的地牢，而眼前這扇門，才是所有印系之謎的“入口”。

我們都沉默了。

瑤音繼續道：“初印，是第一個被遺棄的魂胎。它不歸歸印，不屬骨印。”

“傳說中，六玄族曾試圖抹去它的存在，因為它……無法被控制。”

蘇雁咬牙：“那我們去找它？去哪找一個從未記載、連名字都被抹掉的印？”

“找。”九九抬頭看著那扇門，臉色蒼白，卻沒有一絲退意，“我們都走到這了。”

“不能回頭。”

我看了看她，又看看裂開的地底，低聲說：“可我們連這扇門都打不開。”

“打不開就守。”她平靜地答，“找初印的同時，也要守住門后的東西……不能被別人先開。”

我心中莫名一沉。

是啊，這么一扇石門，它的背后若真是“初源”，那別說我們，哪怕是現在魂界最強的幾支血脈——都得垂涎欲滴。

我們不是第一個來的，也絕不會是最后一個。

“寂印原……到底在哪？”我問。

趙磊搖頭：“沒人知道。”

瑤音卻盯著九印交錯處，緩緩道：

“那扇門，是印的歸處。”

“而我——能感知印的‘起點’。”

“寂印原……不在某個具體之地。”

“它在，印的‘最深層’。”

“在——未生之印，還未被定格時的‘空域’。”

我聽得頭皮發麻。

“你說的，是……魂印未形成前的原始形態？”

“對。”她點頭，“是印未選主，魂未定形，意識尚未歸屬之時。”

“在那里，‘第九印’將主動選擇，誰為‘歸身’。”

我一時說不出話來。

因為我終于意識到，接下來的旅途，不再是“尋找”。

而是“被選擇”。

我們所有人，可能不是去奪第九印。

而是去——承認它。

趙磊忽然艱難道：“如果……寂印原真在極北，那我們該準備的，不是行路圖。”

“而是遺書。”

這一句，讓所有人都沉默了。

冰壁下，寒風如哭。

九印門依舊靜立在暗淵盡頭，骨印在瑤音胸前低低閃爍。

她站在門前，神情無悲無喜。

我們在九印門前歇息了一夜。

不敢久留。哪怕那座門靜得像死水，沒人敢保證它下一息不會開出什么東西。瑤音沉默地坐在裂縫邊緣，眼里沒有光。

那枚骨印還在她胸前緩緩轉動，像是她的一部分，又像是某種隨時可能吞噬她的“宿命”。

“必須找到初印。”九九低聲道，她神情憔悴，魂氣削減得厲害，但眼神依舊清明，像一把未歸鞘的刃，“只有九印齊聚，門才能封。否則，總有一天——它會自己開。”

我點了點頭，心里卻泛起一陣寒意。那種門……若真開了，誰知道通往的，是不是個更大的墳。

第二日清晨，趙磊醒了。

雖說是醒，其實更像是魂絲被硬拽了回來。他的臉蒼白得像被霜風凍干的紙，一開口就咳出黑血來：“我們得走了……極北那片地，不能等別人先去。”

“你說的是——寂印原？”墨靈捧著一卷幾乎要化灰的古卷，緩緩攤開。

那是一段太始殘卷，上面殘存的古文用的是“逆骨文”，唯有骨印與鏡印雙血脈共鳴才能解析。

九九抬手，魂光在指尖凝起，鏡印和骨紋同時浮現。

殘文忽然自行拼合，浮出一段藏在骨血中的咒語：

【“印初者，始于無淵；無淵之末，見寂而印出。”】

趙磊閉上眼：“無淵……是指極北。”

“寂者，非靜。是——絕。”

“絕息、絕魂、絕印。”

我心口一沉：“也就是說，寂印原……在世界盡頭？”

“不。”九九盯著那片殘文，緩緩道：“它不是盡頭。”

“它是魂印體系的起點。”

幾小時后，我們出發了。

向北。

越過九印門后的裂縫，是一片滲著血紅光的碎鏡原。舊地裂得七零八落，像一具骨架被活生生從中間撕裂開。

前路，是“鏡淵死原”。

那是一片連六玄族都未完全踏足的死亡之地。

據記載，這里曾是一座鏡脈封域，后因逆印沖擊，徹底碎裂，殘留的鏡面與魂氣發生錯亂，常年凍結成一片虛鏡冰原。

進入的人，十死九瘋。

我們從不是第一個來這的人，卻可能是第一個……還敢繼續往前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