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入木雕坊,一股木頭的清香撲鼻而來,和著陳年木料特有的醇厚,讓人心神一寧。各色木雕作品錯落有致地擺放著,大的氣勢磅礴,小的精巧玲瓏,無一不栩栩如生。
一只雄鷹木雕,羽翼豐滿,每一根羽毛都清晰可見,下一秒便能鼓蕩雙翼,向著蒼穹奮力沖去,鳴聲劃破長空;一尊仕女木雕,裙擺飄逸,面容恬靜,眼神中流淌出淡淡的笑意,周身散發著寧靜的美好氣息,能讓觀者的心瞬間沉靜下來;還有那花鳥魚蟲,每一件都栩栩如生,特別是那只停留在花瓣上的蝴蝶,翅膀上的紋路纖毫畢現,引人湊近,手指不自覺就想輕輕觸碰,似要感受那細微處的精巧與靈動。
謝和順正坐在有些昏暗的燈光下吃飯,桌上一個酒瓶格外顯眼,他面容愁苦,臉上皺紋縱橫交錯,每一道溝壑都在默默傾訴木雕手藝當下的艱難處境,以及對徒弟離去的滿心無奈。
他不時端起酒杯,悶頭灌下一口白酒,眉頭緊緊擰成一個“川”字,每一口辛辣入喉,吞咽的都是木雕傳承之路的重重艱辛,恰似咽下這手藝瀕危的苦澀宿命。
“叔,在家沒!”謝之遙嘹亮的招呼聲,驟然打破屋內的沉悶。
謝和順聞聲抬頭,努力扯動嘴角,擠出一絲略顯牽強的笑容,放下碗筷緩緩起身相迎:“阿遙啊,這么晚,啥事兒跑這一趟?”
謝之遙抬手一指身后跟隨的許子圣,熱情介紹:“叔,這位是有風小院的租客,對咱們木雕癡迷得很,心心念念想跟您學習學習,了解木雕里的門道,我這不就趕緊把人給您領來了。”
謝和順眼中閃過一絲訝異,渾濁的眸子里那點光亮稍縱即逝,接著便無奈地搖了搖頭,徒弟謝曉夏已然決然地舍他而去,一頭扎進外面所謂的繁華喧囂之中。如今機雕大行其道,牢牢占據市場,木雕坊的生意慘淡得令人揪心,訂單少得可憐,大多數時候,一整天都不見一個顧客上門,偶爾有幾個游客進來,也不過是走馬觀花地瞧上幾眼,鮮有人問價下單,這令他滿心迷茫,對這門手藝是否還值得堅守產生了深深的懷疑,仿若置身濃霧迷障,迷失了前行的方向。
他目光投向許子圣,眼中滿是疑惑:“你為啥想學木雕?”
許子圣上前一步,身姿微微前傾,態度恭謹有禮:“謝師傅,您好!我早聽聞劍川木雕聲名遠揚,此次來到云苗村,聽聞您的大名,盼著能多學些木雕知識,要是有幸能跟您學上兩手,那可真是再好不過了。
”
語氣中滿是崇敬與謙遜,眼神中透著灼灼的真誠與熱切的渴望。
謝和順嘆了口氣:“現在這年頭,學木雕有啥用?費時費力,還不賺錢。現在的年輕人,哪有這個耐心?再說,這材料也貴,做出來的東西又賣不上價,難啊!”
“叔,您可別小瞧了許大哥,他可是個大博主,有幾百萬粉絲呢!說不定能幫咱們把木雕的名聲打出去,到時候訂單肯定少不了。”謝之遙趕緊說道。
謝之遙說著,眼中滿是憧憬,仿若已然置身于那熱鬧非凡的工坊之中,親眼看著木雕坊重現往昔輝煌。
謝和順半信半疑地看著謝之遙,又看了看許子圣,最終還是點了點頭:“行,你要是真想學,明天就過來吧。”
“謝謝您了,謝師傅!”許子圣一臉欣喜。
離開木雕坊,夜色已深,村子里靜悄悄的,只有幾聲狗叫遠遠傳來。
“我叔還在為曉夏的事兒發愁呢。”謝之遙說道,語氣中帶著一絲擔憂。
說著,臉上憂色浮現,腳步也不自覺放緩。
月光下,他的身影顯得有些落寞孤單,如同一片在夜風中飄零的孤葉。
謝之遙放棄大城市的高薪工作,回到家鄉,就是想讓村子里的年輕人不用再背井離鄉,讓孩子們都能在父母身邊長大。可現實卻給了他當頭一棒,年輕人都想往外跑,謝曉夏也不例外,竟然被一個網友忽悠著要去魔都炒股。
“那人肯定是騙子。”許子圣語氣篤定。
開什么玩笑,眼下國內這行情,別說是謝曉夏這種沒見過什么世面、又沒多少文化的孩子,就算他許子圣兩世為人,不斷學習積累了不少知識,在股市里還不是屢屢碰壁,交了大把的學費。
股市那可是波濤洶涌、暗藏玄機的無底洞,多少自詡為專業的行家高手,都在里頭折戟沉沙,更何況一個毛頭小子。這簡直是自尋死路,年輕人還是腳踏實地的好,別做白日夢了。
劇中也是被對方騙光了錢財,最后又回到云苗村,繼續木雕事業,許子圣也不打算勸說謝曉夏。試圖用語言改變另一個人想法,遠比造一個人更費精力。
謝之遙一聽,頓時傻了眼,當初他得知這件事,還幫著勸說寶萍嬸。這要是謝曉夏在外面被人騙,出了什么意外,怕是一輩子都難安心。
“許大哥,你咋知道?”謝之遙急切地問道。
“阿遙,你也在大城市待過,你想想,現在大城市里人情淡薄,誰會無緣無故地對一個陌生人這么好?鄰里之間見了面都跟陌生人似的,還帶著炒股賺錢?這不明擺著是陷阱嗎?再說了,就算那人是真心想幫他,可全國這么多人,憑啥就偏偏選中了他?天上哪會掉餡餅,就算真掉下來,也輪不到他啊!”許子圣分析道。
“退一萬步說,那人不是騙子,可你覺得謝曉夏有那方面天賦嗎?”
謝之遙恍然大悟,一拍大腿:“壞了,我得趕緊去找曉夏,這小子過兩天就要出發了,可不能讓他往火坑里跳啊!”
許子圣瞧出他的心思,打開手機通訊錄,報出一個號碼:“等他到了魔都,要是沒地兒去,打這個電話,報我的名字就行。”
謝之遙抬眼看向他,過了兩息,點點頭,道了聲謝,而后頭也不回地撒腿跑遠,身影迅速隱沒在夜色之中,只留下一串急促的腳步聲在寂靜的夜里回蕩。
許紅豆回到房間,緩緩坐到床邊,略一思忖,掏出手機給謝之遙發了條信息:號碼務必存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