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間很小的衛生間,面積在6㎡左右,洗手池、坐便和一臺洗衣機,就將這點空間占了個大半。
透過門縫,侯偉沒看到什么不應該出現在衛生間內的東西,他暗暗松了口氣,收回目光看向眼前臥室虛掩著的門。
臥室內沒有燈光,侯偉將門推開一些,借著從窗戶照進屋內的月光,勉強能分清臥室內物品的輪廓。
沒有人。
床上亂糟糟的,散落著幾樣物品,能聞到一股難聞的臭味,那是被單用久了散發出的味道,還有一種汗臭混雜在其中。很難形容,也很難聞。
侯偉打量了一番后,將臥室的門給重新關上,他返身去檢查了小臥室,同樣沒有人。
人呢?侯偉站在客廳里,搞不清楚在這間兩居室內發生了什么。他剛才聽到的音樂聲應該是從臥室床上的一部手機中傳出的,他不確定那是應召女的手機,還是呂梁的手機。無論是誰的,這倆人都不在這房子里。
他們能去哪兒呢?會不會腳踏墊上的那雙高跟涼鞋,并不是那名應召女的?響起音樂聲的手機可能是呂梁的備用機,他們倆或許是在離這里不遠的一間旅館中正翻云覆雨。這一猜想比較合理,但侯偉的直覺卻告訴他不要想得太好,一定是出事了。
呂梁和那女人此時究竟身處何處?還是先回到樓下的車上吧,在這里待著也不是回事。侯偉轉身向虛掩著的防盜門走去,打算離開呂梁的家。
可就在此時,異變再次發生。一聲響動傳來,并不明顯,但還是驚出了侯偉一身冷汗。他分明已經檢查過這套兩居室,是誰制造的聲音呢?
似乎是從衛生間傳出的......侯偉轉身看向衛生間的方向,衛生間內的燈仍舊亮著,他緩緩走回到衛生間的折疊門前,這次,他沒有通過門縫向內張望,而是透過折疊門板之間的縫隙窺視門后的情況。
然后侯偉就看到了一只眼睛。
和這只眼睛對視的一瞬間,侯偉的心臟停止了跳動。那眼睛半瞇著,像是沒睡醒一般,渾濁、暗淡,一動不動的懸在門縫中。
侯偉緩緩咽下一口口水,沒有驚叫,也沒有逃跑,他只是伸出手,將衛生間的折疊門向一側推動,衛生間內頓時傳來一連串的聲響。每一下都宛如一柄重錘,狠狠敲擊在侯偉在心臟上。
就像是要彌補方才的停跳,侯偉的心臟跳得飛快。
門板折疊起來、露出衛生間的全貌,侯偉也看清了癱坐在地上、后背靠著墻、一側肩膀抵著門板的女人。和他對視的就是這個人,而此人正是侯偉之前有過一面之緣的應召女。
她仍舊穿著一條劣質的短裙,只不過這次是紅色的,她的頭發仍舊是如稻草般的焦黃,也如稻草般劣質。但多出來的那樣東西讓這女人變成了一具尸體,那是一條勒進皮肉中的細繩,分明是一條白色數據線。
死了......還是被勒死的......連鼻息都不用探了。深吸一口氣,侯偉緩緩退出呂梁的家。
返回到樓道后,他花了半分多鐘穩定心神,隨后撥打了報警電話。
在等待派出所民警趕來的過程中,侯偉始終盯著呂梁家的防盜門,門雖然關著,但他卻能透過這扇門、看到坐在狹小衛生間中的女人渙散暗淡的瞳孔。
只過了幾分鐘,刺耳的腳步聲就響徹樓道,侯偉驚醒過來,低頭看向樓下。很快,幾名身穿制服的處警民警就進入了視野。
領頭的人看到站在呂梁家門外的侯偉,一只手按住腰帶上的警棍,同時示意身后的同事保持警惕。侯偉舉起雙手示意自己沒有威脅,他說明了自己就是報警人,將屋內尸體的情況講了講。
兩名民警進入屋內檢查情況,另外兩名則站在侯偉左右,進行初步問話。侯偉一五一十的把自己發現尸體的經過講了一遍。
在查明身份時,侯偉曾在龍山分局任職的經歷,令盤問他的兩名民警越發嚴肅。侯偉也不能怪他們,畢竟比罪犯還擅長犯罪的,也就是抓罪犯的刑警了。
尤其侯偉還是離職刑警。
隨隊趕來的派出所法醫對那名女子的尸體進行了初步檢查,隨后尸體被抬走,帶去做進一步的解剖,更多的警方人員涌進呂梁的家中,侯偉也被帶去附近的派出所接受問話。
由于有全程錄像的緣故,侯偉很快就擺脫了嫌疑。他提及了自己和死去女子今晚通過電話,也交代了最近一直在暗中調查呂梁。不可避免的,侯偉挨了一頓批評教育。但這些都沒什么,他更關注的是呂梁的動態。似乎警方也沒能聯系上呂梁本人。
當被允許離開時,已經是后半夜凌晨2點多,侯偉他走出派出所,沿著空無一人的街道向呂梁家所在的小區走去,打算取上車就返程。
他沒能從派出所民警的口中打聽出什么消息,對方對他很戒備。即便侯偉拿出了充分的證據,證明自己與這名女子的死無關,但他仍在警方的嫌疑人名單上。
他萬萬沒想到事情竟然會發展到這個地步,竟然鬧出人命了!那女人是被呂梁殺害的嗎?呂梁為何要這么做?他將那女人勒死,是否也有我的因素在呢?侯偉很難不這樣想,如果他沒有要求那女人在呂梁家中尋找線索,或許那女人就不會死去。
我間接害死了她。一想到這里,侯偉就止不住的發抖。強撐著返回呂梁家樓下,一輛警車就停在樓前空地上,侯偉看不清坐在警車內的警員,但能感覺到有人在盯著自己。
他坐回到租來的這輛車內,沒有第一時間發動,而是趴在方向盤上緩了片刻,恢復了點力氣后,他將車打著火,緩緩地駛出了小區。
他仍舊不知道那個死去的妓女姓甚名誰,那女人有著怎樣的一段人生經歷?她有家人嗎?當然有,或許還有自己的孩子。無論是什么原因令她淪落自此,都是一段他人不得而知的悲慘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