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玉兒捂著鼻子說道：“興許又是什么惡心的東西，可熏死我了。”

馮姑娘說：“不會是什么尸體一類吧？高度腐爛的尸體我倒是不怕。”

我說道：“沒準，你們倆離遠點，上床鋪那邊呆著，我先看看再說。”

說著話我拿過了凳子，墊步踩著就去夠那柚木衣柜上的皮箱。

有抓痕的皮箱在上層，我墊著腳能夠到，抬著皮箱下了凳子，這玩意倒是不怎么重，我自己弄這不費勁。

把帶著抓痕的皮箱放在地上，我拍了拍手掌上的塵土，說道：“我開蓋了，要是噴出什么毒水毒砂，藍姐在這咱也不怕。”說罷還是老樣子，繞到箱子側面，用鏟子撬開皮箱，一股濁氣冒出，腐臭味兒彌漫，我借著燈光往里看去，這一看不要緊，直接愣在了原地。

我說道：“這……藍姐您來看看，我沒認錯吧，這是……。”

藍玉兒捂著鼻子過來觀瞧，說道：“沒有毒，就是單純的腐臭，估計你也沒認錯，這就是你想的那物件。”

馮姑娘干嘔了一聲，說道：“這，這不就是個魷魚么？個頭挺大，臭死了”。

我看著那箱子內(nèi)長度足有半米的大魷魚有些發(fā)愣，腐爛的黑色皮質上起著一堆乳白色包囊泡兒，臭不可聞惡心至極。

藍玉兒說道：“這玩意味兒太沖，弟弟，你趕緊找地方給處理了吧，這里應該有獨立廁所吧。”

馮姑娘說道：“看資料這是過去資本家的別院，肯定有獨立廁所，怎么處理？把這大魷魚扔下水道？那肯定會堵塞。”

我說道：“妹妹，這房子都不是真的，你管他下水堵不堵呢？全反水才好呢，不過也沒不要扔茅房，這窗外的天黑的不正常，順窗戶扔出去就得了，藍姐開下窗戶。”

藍玉兒扇了扇鼻子前的臭味，搖頭說：“你不再勘查勘就直接扔么？這魷魚肯定有什么線索，這房間不大，要是有人不管是沒腦仁的葉先國還是那所謂黑醫(yī)李中舟，早應該被發(fā)現(xiàn)了，一層一目了然，二層也沒人，再把臭魚扔了更找不到頭緒。”

我說道：“也對，你們別過來，太臭了，我來解刨這海鮮。”

擺手讓藍姐和馮姑娘又退后了一些，拿起鏟子撥動這魷魚，一碰那些膿包就破了，流出了白中帶綠的膿液。

臭味更濃，我捂著鼻子翻弄著那黑魷魚，在腐爛的肉和膿水之間，果然找到了異常，那魷魚的皮殼里竟包著一個物件，像是肉瘤一般，頗有幽靈列車中史蒂夫眼球的風范，不過體積要大，有一尺多長，十幾公分寬度。

撥開肉瘤，里面是一個洋娃娃，我用工兵鏟把這東西挑了出來，放在一旁，馮姑娘說：“這……魷魚肚子里有玩具？那抓痕不會是洋娃娃抓的吧”。

我用鏟子繼續(xù)翻動，見爛肉中再無一物，才說道：“藍姐開窗戶，沒東西了，我把這玩意扔出去。”

藍玉兒打開了窗戶，我用鏟子拉拽皮箱到了窗戶邊，窗外的黑也和當時我們在蘇聯(lián)敖德薩所見一般，像是那種空間邊際的虛無，也就是說，這整個洋房建筑如同漂浮在一片虛無空洞之中。

我蓋上了箱子，抬起便從窗戶扔了出去，皮箱下墜，不一刻消失不見，也沒有觸及地面的聲音，更加認證了我的推斷，這小樓是此空間唯一的落腳點。

我說道：“馮姑娘，上海五院有這林家宅的構造圖吧，茅房在哪了？我去洗洗這洋娃娃。”

馮姑娘說：“老師，這房子既然是浮在虛空中，那么會有自來水么？”

我說：“估計有，不然這燈泡怎么亮的？虛空中有電線桿子么？這應該是思維構造出的空間，不能以常理推斷，我們曾經(jīng)在一片虛無中乘坐老式火車，鐵軌無邊無際，那也沒有車輛段檢修啊。”

藍玉兒說道：“我在這等，馮姑娘你跟小五去沖洗玩具，碰見怪事就跑回這間臥室。”

我說道：“對，跟我去幫幫忙。”說是幫忙，其實我和藍姐都是為了保護她，要是藍玉兒跟我一塊行動，這丫頭自己可盯不住，被什么老妖怪抓走還要救她，會增添不必要的麻煩。

出了臥室門，往走廊盡頭行進，二層走廊的燈泡并不亮，馮姑娘舉著煤油燈，昏黃光圈在走廊青磚上搖晃，左右霉斑于壁紙縫隙里探出，顯然是受了潮。

我用工兵鏟托著滴落膿液的洋娃娃，腐臭在其身上散發(fā)，為了不被滴落的污穢沾染，我只能舉著鏟子倒著行走。

“老師，資料記載廁所有兩間，二層應該在前面走廊轉角后，就是這啊，怎么沒有呢？”馮姑娘正對著墻壁說著話，話音還沒落，就見煤油燈突然暗了一瞬，再亮起時，本來空無一物的墻上赫然出現(xiàn)一扇雕花木門，門把手上凝結著黑色水垢，形似干涸的血手印。

我笑道：“這不就有了么？葉先國也好、李中舟也罷，這不貼心的給咱芝麻開門了么？我來開門，你幫著端著點鏟子”。

馮姑娘雙手接過鏟子，費力的盡量伸遠，我推開這剛出現(xiàn)的門，瞬間寒意順著腳踝攀上來，那種老歐式六邊形馬賽克地磚泛著尸斑般的青灰，邊緣布滿暗紅銹跡，最詭異的是墻上的橢圓鏡鏡面蒙著層乳白翳膜，仿佛蒙著一層白內(nèi)障。

我把洋娃娃按進搪瓷洗手池，擰開黃銅龍頭水嘴，開始并沒有水流出，而是發(fā)出哮喘病人的嘶鳴，等了一會，水龍頭開始震顫。

我說道：“還真有上水管么？我的天，這構造還挺精細，這是水錘效應？”

不多時這不知道打哪來的清水從龍頭里冒出，水流還挺沖，我明白這并不符合邏輯，但異空間之內(nèi)出現(xiàn)什么沒邏輯的事都不稀奇。

膿液和臭味隨著水流沖洗漸漸消散，正沖刷著半截，馮姑娘突然抓住我手腕說道：“老師你看！它睫毛在動。”

我低頭看去，水流沖刷下，洋娃娃亞麻色的發(fā)絲開始打卷，玻璃眼珠泛起血絲，嘴角以違背物理規(guī)律的方式緩緩咧開。

我趕緊撕開水池上鏡子那層菌模白內(nèi)障，舉起洋娃娃，讓她正對鏡子照射辟邪。

看鏡中，其倒影卻仍保持著原本表情，這種詭異的錯位感讓我后頸發(fā)麻。

于此同時，滋啦聲響起，頭頂燈泡突然頻閃，在明暗交替的瞬間，鏡中景象有了變化，我們身后浮現(xiàn)出白色裙角，那是個背對鏡面的小女孩，濕漉漉的辮梢正往下滴著水。

我倆一齊回頭，我們視角內(nèi)卻空無一人。

馮姑娘的尖叫卡在喉嚨里，再把視角轉回鏡子，背后的白衣女孩卻突然轉頭，正沖著我們，本該是眼睛的位置鑲嵌著兩顆玻璃珠，和洋娃娃眼眶里的一模一樣，而舉著的那洋娃娃也露出了詭譎的笑意。

我猛地又一次回頭，身后只有劇烈晃動的門影，一開一合，好像有什么東西逃了出去。